沉尚书因为这事,被气的捏碎了几个酒杯,顾烜那小祖宗还是笑的一脸放肆轻蔑,差点没把沉家人气死。
而这次……顾烜态度比之之前好了太多,反观沉洛衣,虽然面带温和笑容,可任谁都能瞧出这位只是礼节上的温和,并未深达心底。
沉洛衣今日穿了一身金丝撒花云锦宫装,绾了垂云髻,斜插金簪步摇,每走一步,发上步摇碎珠就会漱漱作响,极为好听。走在她身边的顾烜,听着那细碎的声音,心下一时颇是宁静。稍微斜眸去看那人,侧颜温婉,眉眼清妍,唇角勾起的弧度恰到好处,处处彰显着矜贵。
他悄悄转眼过来,直视着前方,破天荒的头一次觉得沉洛衣其实也没有那么差劲吧。
杜公公在前头领着路,后面跟着的一对夫妻,虽是心思不一,但都想着要把今天这事做好,只是沉洛衣是演,顾烜是真情实意,至少他真情实意这一回,也好利于以后他开口让太后收回她安插在他府里的人!
慈宁宫前,一直侯在外面的秋素远远瞧着那头来的人,眼睛一亮,不由笑的颇为欣慰,这两人在一起,果真是对无人能及的璧人。
走下台阶,对着瑞王夫妇福身问礼,随后就进去给太后通报。
趁着这个空档,沉洛衣斜眸往他那里瞧着,他穿了一身深蓝色华服,暗金压着的流云金丝彰显华美,又以紫白玉冠束发,余下的黑发柔顺的贴在背后。因是侧着看,看不到正面,但也觉得他神情端正,确也是那么一回事。
许是察觉到她的目光,他转眼朝她那边看去,而她早已佯装不经意收回了视线。
于是他便有几分恼怒。
进到太后宫里的时候,顾烜又已恢复了那副端正模样,沉洛衣笑容温和,规规矩矩的对太后见礼过后就被太后招手过去。
太后拉住她的手,好生打量一番,连道了几声“好”,复又问她:“在府里住着可还舒心。”眼睛一瞥下面坐着的儿子,“烜儿没欺负你吧。”
这话听的顾烜眉心微皱,上头温婉女声便响了起来,“母后放心,儿臣很好。”她笑容得体大方,看在太后眼里是真的舒坦。但她越是这样,太后心里就越发觉得对不起她,也更加埋怨顾烜分不清好坏。
杨亿瑶的事情太后已经查清,是江湖上颇有名气之人,她虽然武艺不精,但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再加上她容颜娇美,风情动人,一曲飞仙舞使她一介女流得以名声大噪,江湖送其一称号——“瑶仙子”。
太后得知这事后,并未第一时间差人去通知沉洛衣,也是有私心作祟,若是让她知道顾烜心里有人,岂不是更加打击沉洛衣,让这两人的关系愈发疏离。
实际上,太后完全想错了,若是这事被沉洛衣知晓了,也只是会在她计划中再添一把助力罢了。
沉洛衣退回他身边的座椅坐下,顾烜拿眼睇她,似有不满,但下刻便又蕴含笑意。
“母后与洛衣许久未见,想必是有很多话要说吧。”他道,笑眯眯的看着太后,“母后一向疼她,儿臣在这里待着会不会有些妨碍你们了,不如儿臣先去皇兄那里,依母后看如何。”
自己待在这里确实像个多余的,顾烜心头难免有些不痛快沉洛衣占据了他母亲的关切。
“你这孩子。”太后无奈的看着他,“好不容易你们两个都能来,就在这里好好陪陪哀家说说话。”
顾烜笑意不变,还多了一丝狡黠,沉洛衣微微垂眼,并不言语。
太后并未多留这两人太久,简单的拉了一下家常后,太后就放他们走了。
出了慈宁宫,顾烜在殿外的石阶上停下了步子,跟在他身边的沉洛衣自然也停了下来。
突然,他侧身,伸手,指骨分明的手掌蓦地伸到她眼下,袖口上的金丝流云在日光下灼灼生辉。沉洛衣愣了下,旋即明白过来他这是何意。
做戏做全套,方才在太后跟前他表现的很在意自己,现在在太后跟前,又要以牵手的形式来表达他真的改过了么?
沉洛衣盯着少年白皙修长的手,想笑。
瞧她愣住的样子,少年唇角微提,眼里如坠了阳光一般耀眼,一瞬间觉得心情大振,这样的沉洛衣,也有如此呆若木鸡的模样,委实是好!目光下移,直接钳制住她白嫩纤细的手腕,不顾她是何反应,径直踏下阶梯。
那一瞬间,沉洛衣心头一阵跳动,情绪似有异样,但面部表情早已恢复如常,还是那般得体大方,丝毫不受影响。
杜公公杜饶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不由得感慨瑞王到底还是孩子,脸上得意和得逞的笑意十分明显,倒是瑞王妃,虽有惊愕,但极快的又恢复如初,半分不露。
走下台阶之后,顾烜眉目收敛,回头看她,就见她还是那样神色无常。一时间似乎有些难以接受,好似自己方才的得意皆是一场笑话一般,他自以为自己让她措手不及,打破了她的平静,却没想到这人还是一脸不在意。
礼节性的微笑,看在他眼里,刺在他心里。
回过头,钳制住她手腕的力道不自觉的用力起来,一路上他走的极快,丝毫不顾后面的人是否能跟上。
沉洛衣脸上不露,手上的痛感让她微微蹙眉。
终于,在宫门前,他用力甩开她的手,大步离去登上早已侯在那里的马车。沉洛衣凝着手腕上被他掐出的五道深深的指痕,垂了眸子,用袖子遮好,轻移步伐,等上了那辆马车。
车中,少年正满脸不耐的盯着她,“真慢!”移开了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