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叠桌台支在店深处,两叠盛在保温壶分盘里的炒菜,还有一盒斩得横七竖八的烧味,心田穿着校服,吃得慢,话说不完,一直跟她妈说学校里的事,笑出一排整齐的小牙来。
店门口挂的风铃响了。
程心田连忙站起来,比她妈妈反应更快,她往外走几步,笑着说:“阿叔,买什么?随便看。买鱼还是买缸?”
进来的男人瘦得像个短竹竿,看她一眼,问:“你爸呢?”
她退后一步。
观赏鱼们在蓝幽幽的水中游。它们是商品,白的红的,那摆在渔村大排档厅堂里的泡沫箱上待宰的鱼,也是商品,也有白的红的。
李一家也在吃饭。在一套狭小却温馨的二居室,客厅与餐厅连作一体。四菜一汤,还有一只漂亮的小蛋糕。李问:“怎么买蛋糕?又没人生日。”她妈妈笑着说:“饭后甜品嘛!在学校可吃不到!”李就怨:“浪费钱!”
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爸爸听她讲了学校里mp4的事,关切地问:“要不要爸去学校,帮你跟老师解释?”
“啊呀,不用。我自己能解决。”李碗里的菜叠得小山一样高。“就是,其实也不用给我买那么贵的mp4。买个普通的就行了嘛。”
“你懂什么?你没听你爸说,电子产品,就要买最新最好的,才最耐久。还用得着你来操心钱?爸妈赚的钱,不给你花,给谁花?”一只大鸡腿又往小山上叠。
叠啊叠,山一样牢靠的,像爱与安全感。
方细的晚饭则是在学校食堂吃的。周末会有一些学生留宿,她没有别的安排,就陪学生们做了作业,快十点才回教师公寓。
教师公寓在学校侧门边上,两栋红砖楼各五层高,二居室,她与虞一是室友。
大多时候就她一人住,虞一是城里人,又有车,若隔日不带晨跑早读,下了班,天没黑就开车回城里了。
她洗过澡换下衣服,掀开洗衣机盖子,现里边塞满一团衣物。
一摸,微微湿的,是洗过的。
她摸过窗台上的手机,一个多小时前虞一给她来短信:今夜不归,记得锁好门。她还没回。
她回道:洗衣机里衣服没晾。
对面很快回了:抱歉抱歉,帮我晾一下,p1z!
她扯出那被滚筒卷在了一起的衣物。总能理直气壮地麻烦别人,倒也算一种本事。她将虞一的衣服一件一件抖得平整再挂起来,这些衣服都是她衣橱里极少见到的样式,颜色夺目,花式也夸张,露肩露腰的。洗衣机底只余下最后一个小小的洗衣包。她拉开拉链,里边是两件胸衣。
薄纱蕾丝,说是性感型也不为过。
与她那或灰色或裸色、朴实无华的款式挂在一起,形成鲜明的对比。
贴身的衣物也像浸染在每个人灵魂深处的生命底色。
虞一回过方细的短信,继续坐在吧台上喝酒。有人在她身侧坐下,贴近她的耳边与她搭讪,她的眼线画得媚,眼波转动,又欲擒故纵地收回,嘴唇艳红像一颗樱桃,看不出是不是在笑。
爵士音乐的和弦暧昧,与迷离的灯光丝丝缠乱。
而浴室里排气扇运转的声音是周予家中唯一的声响。她将排气扇关掉了。彻底寂静。只有她的脚步声。她擦着半干的长,懒得再吹了,走入房间去,在电脑前坐下。
小朱阿姨洗过碗就走了。家里就她一个人。
小朱阿姨年岁不大,三十不到,跟学校里的虞老师差不多岁数,两个人给她的感觉却是天差地别。
她开始上网。
暑假以来,微博开始在同学们之间风靡,她点开这个网站,注册了一个账号。
用户昵称……
她敲下:Fornoth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