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兰殿中,宫娥持着小扇,轻轻于香炉边扇着,以让熏香弥漫,散布于整个殿中。
敬翔年逾四旬,丰姿不凡,腰板笔直,身着一件紫袍阑衫,却要比两月前的那日夜里显得身有正气,铁骨铮铮。其稍显清瘦的脸上,一对眸子虽只是淡淡的望着萧砚,却别有一番审视感。
从他的视角来看,确实是对后者极有一股熟悉感,但细细思之,却又不怎么确定。
不过,他只需一诈便知。
大殿之中,萧砚同样也在思量,记起了两月前他挟持敬翔时,后者曾说过。
“老夫素会辨人。”
殿首,朱温虚眯了下虎目,不过因他脸上的肥肉过多,两眼几乎变成了一条缝,但仍然别有一股震慑之意。
须臾,不由他吩咐,殿外便响起了阵阵甲叶碰撞的声音,数十衣甲鲜明的禁军围拢在外,似乎只需在下一刻,他们便会冲进殿中,擒下萧砚。
而同时,萧砚也能察觉到殿内有两股若有若无的杀意。
脑中的机械声响起。
“替宿主检测到两名潜在敌人,单对击杀率89%,目标二人合力,击杀率80%。”
朱温还是惜命。
不过萧砚仍只是面色从容,也并不回避敬翔的目光,只是一丝不苟的叉手行礼,道:“恕草民失礼,不知这位使君,是……”
“此乃崇政院使、检校司空、同平章事,敬公。”旁边,有太监低声介绍道。
萧砚便向敬翔再次一礼,而后坦然面向朱温。
“禀陛下,草民实有一罪,望陛下能够责罚。”
后者见他不回话,反而无缘无故的突然认罪,果然被吊起了些许兴致,粗犷道:“哦?朕初次见汝,汝是犯了何罪?”
“欺君之罪。”
“何意?”朱温再次眯起了眼睛。
萧砚叉手俯首,而后似是思虑良久般,突然将手伸到了下颌处,缓缓撕开了一张人皮。
一旁,敬翔本还气定神闲,但眼见那人皮之下,慢慢显露出了一面他既熟悉却又有些陌生的面容来,便忽地脸色一变。
御座之上,朱温亦是倏然睁大了虎眼,目光如电般射向萧砚。
他这一世,直接或间接杀的人太多了,基本没有人的生死会被他放在心上,更从来不信那些子虚乌有的鬼怪之言。毕竟,这世间最大的鬼物聚集地玄冥教,便就是他养的。
唯有现在,朱温竟莫名只觉背上生寒,颇有些惊悚之感。
他一月前在洛阳,是亲眼看见过李?的首级,还特地让仵作勘察过,分明半点问题也没有。
这世上,难道真有厉鬼不成?
好在萧砚已再次叉手行礼,俯身下去:“草民欺君,便就是未敢以真容面圣……”
直到这会听见其出声,朱温背上的寒意才转变而去,继而,死死盯着不远处俯身下去的人影,双手撑住御案,浑身上下瞬间杀气腾腾。
“陛下。”恰在这时,敬翔却是及时提醒出声,“不妨让这萧小郎子抬起头,好让陛下你再仔细看一看。”
朱温沉着脸,“抬起头来!”
萧砚直起身,依还是行叉手礼,脸上却只是平静。
但他能察觉到,身后的一众禁军侍卫似乎已是蠢蠢欲动。
君臣二人一同再次打量了遍,而后朱温将敬翔唤到了御座前。
“陛下,理应不是。”后者压低声音轻声道:“看起来老成许多,年纪也更大、更高更壮,仔细观之,似乎长相也并不是一模一样……”
朱温此时实则也已不太相信眼前之人是李?,盖因萧砚看起来实在过于沉稳、平静,且仔细观之,他的脸好像确实与李?有些差别。细看之下,不知是不是错觉,竟越看越不像。
若真是那废物,方才在他的震慑之下,就已瘫软在地泪涕齐流了。
但就算如此,他依然心怀杀气。
“汝缘何以假面示朕!还有,你为什么张有这副脸!?”
萧砚当即应道:“回陛下,草民正是有这副面容,才不敢以真容面圣。而草民有这张脸,盖因我是废帝替身……”
“替身?”朱温肥脸一晃,眯眼起来。
但相较于他,敬翔却是要平静许多,捋着胡须若有所思。
萧砚酝酿了下,缓缓道:“我身为不良人,前些年于偶然间被发现与废帝长相类似,便一直作为替身存在,计划在危机之际,由我换出废帝。但还未来得及实施计划,便闻见废帝遇难于河东李克用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