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一点激动,因为他完完全全把顾问先生看成是自己的宿敌,他常常自诩为“小马利亚的鞡奥孔”,认为顾问先生是伪装成安纳塔的黑暗大敌,总认为自己和顾问先生会有宿命一战,而他将在这场战争中获胜,并将黑暗大敌放逐出世界之外。
可能这就是老年唐骥诃德综合症吧。
顾问先生只是对他点点头,“你好,驹绝会长。”
“我现一个问题——在本届政府中,貌似葛朗福行长和罗维尔顾问都是由你邀请加入的,所以我想问,你是否常常能在政府内部讨论的时候,直接以这种连带关系获得绝对多数票,从而使得你能以个人意见直接动摇决议呢?”
听到这个问题,花花短裤议长、葛朗福行长和工程顾问罗维尔都赶紧捂住嘴,防止自己真的笑出声来。
毕竟,这几个家伙的关系完全是绑定的,花花短裤当议长也是他们讨论之后的结果,他们很清楚这一点,而驹绝会长也清楚这一点,他们也知道驹绝会长知道。
不仅如此,在座的议员们也都知道这一点,他们也知道彼此知道,但是这种对众所周知的秘密,大家基本上都会假装不知道有这回事,他们从来不提——所以三位公主不知道这回事,而且大家也有意瞒着公主们。
毕竟嘛,谁还没有几个“众所周知”的秘密了?
基于以上原则,驹绝会长没法直接攻击这个派系最不合理的地方,只能拐弯抹角地敲打次要目标,并希望于能把这个派系中的这两位给踢出去。
“谢谢您的提问,驹绝会长”,顾问先生礼貌地说,“你提出了一个很有建设性的问题,也是一个在现在,以及在未来的政治研究中,都会很有意义的问题,我相信即使您不是委员会会长,只凭这一个问题,以及这个问题所引的在各个学科上的研究,您也可以标榜史册。但对于这个问题在现在的映射,从技术层面上说,坦而言之,准确来说,一惯而之,从常识出,一言以蔽之,因为您所提出的前提可能在多重复杂因素的诱导下,为此往往会按照我们以常理、在局外所思考的那样生效,其影响也未必是按照常规逻辑所运转,所以结果有可能、大概率、经常性、往往和我们所预测的有所偏差。”
台上的塞拉斯蒂娅公主捂住了脸,台下的参议员们鸦雀无声,过了大概有三分钟,光彩回到了刚才一直在神游天外的驹绝会长的眼中。
“你是说‘不’?”他问道。
顾问先生点点头,“是,但我又不得不提醒,因为政治本身是个复杂而混沌的体系,用单纯的‘是’和‘不’往往不能准确地描述问题的结果,就更不要提问题本身了,我们注意到……”
“好了好了!不要再说了!”驹绝会长终于反应过来了,他这是要逃票!就像他在第一次亮相时所做的那样,用冗长而拗口的句子把整个问询时间拖过去,这还能让他得逞?驹绝会长要赶紧问下一个问题,也是最核心的问题——
“那么,米库什安先生,你现在同时担任公主的席皇家顾问和行政秘书厅厅长的职务,也就是说,你可以在一个提议——从提出到制定再到审核与执行——这整个过程中,在两个阶段上施加影响力,你不觉得这个职权划分很模糊,而且有些不合理吗?”
驹绝会长本以为顾问先生会和他就此争辩起来,并一直耗到问询结束,他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毕竟,他也认识到这个“黑暗大敌”的强大,他不求毕其功于此一役,只求把这个“流程不合理”的想法种植到每位同僚的脑海中,静等开花就好。
可谁想到,顾问先生直接点了点头,说道:“是的,我也觉得这个过程不合理。”
然后在驹绝会长喜出望外的目光中,顾问先生向公主们和全体参议员们鞠了个躬,“我承认,这项安排是出于仓促,尽管并没有法律指出这个流程非法,但我个人认为这是不合理的,所以我建议,等明年的下一次参议院会议,我们应当起一项立法,并对于‘一名官员是否可以在决策流程的多个阶段中保有影响力’这一问题进行投票,如果大家认定非法,我将辞去我其中的一个职位!”
振聋聩啊,全体参议员都为顾问先生鼓起了蹄,甚至驹绝会长也开始鼓蹄,太棒了,意外之喜啊。
由于已经取得了巨大的进展,驹绝会长特别高兴,他在接下来的两个问题上高抬一蹄,“大度地”放过了顾问先生,“对于困境中的老虎,不要再压缩他的活动空间了,要一步步地来。”驹绝会长得意地想。
等顾问先生结束问询,接下来该驹绝会长了。
攻守易势,顾问先生带着戏谑地笑容问道:“驹绝会长,我想请问,现在eea在学校审计、教师资格审计、学生成绩确认和学生档案保存乃至资格申请的多个程序上,都对学生保有影响力,作为一个单部门的委员会,这是否有些不合理?”
坏了,驹绝会长的全力一击成了回旋镖。
对于顾问先生——花花短裤议长派系,丢掉一个秘书厅厅长的职务或者顾问职务,虽然算是重伤,但不至于要命。
可要是拆分部门或者拆分职能,哪怕任意一项,那都是要了eea的命啊!
所以在来年的立法会议上,在针对“多流程影响力”的问题上,顾问先生和花花短裤议长派系投了弃权票,而eea派系则咬着牙投了反对票,自己打了自己一耳光。
但那是明年的事情了,还是让我们把视野放回现在。
全面失败的派系垂头丧气,大获全胜的派系弹冠相庆,在小会客室里,顾问先生、花花短裤议长、葛朗福行长和工程顾问罗维尔举着香槟杯哈哈大笑。
“你们看见她脸上的表情了吗?哈哈哈哈!”葛朗福行长一想到自己三句话气倒严校长的辉煌战绩,乐得的合不拢嘴。
“可惜你们让我扮演石头。”罗维尔有些意犹未尽,他觉得自己口才也挺不错的,但却没能和他的对爪痛快过招,有点儿遗憾。
花花短裤高举香槟杯,“今天最高兴了!”
“是啊,我都想象不到,有什么事能破坏我们今天的好心情吗?”顾问先生也乐道。
他们又碰了杯,共饮这胜利的美酒。
然后“砰”得一声,小呆推开了门,“顾问先生!议长先生!先生们!小马镇那边传来消息,恐怖谷生了地质灾害!”
庆祝中的四位脸上都露出了惊恐的表情,“天呐!怎么会!”
“说是有一匹天马在恐怖谷举办了一个什么宠物比赛,引了山崩。”
罗维尔把杯子一扔,“让不让狗休息了!一秒钟的开心都不行,小马利亚怎么这样啊!我们连建筑材料都还没运完!这起码要一个星期!”
花花短裤摇摇头,“唉,往好处想想,起码没法更糟了。”
结果五天后,小马镇大坝,不负众望地,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