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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頁(第1页)

沈理失笑道:「可不是魔怔了!朱子是『格物』、『致知』並提,並非只提『格物』。說到底,朱子學說,不過是儒學一支,其學說未必人人都認可。你對其質疑,有何奇怪,說不定多少年後,反而證明你對了,他錯了,你又何必妄自菲薄?」

「是我淺薄了。」王守仁點點頭道。

賓主落座,沈理指了指沈瑞道:「這就是我之前與伯安提及的堂弟沈瑞,今年九歲,有志學之心,啟蒙卻是耽擱了……以後,就要拜託伯安教導……」說到這裡,又對沈瑞道:「快上前見過,伯安文武雙全,有大才,不求你能登堂入室,只要你能學得一二,亦是終身受用。」

沈瑞上前兩步,作揖道:「小子沈瑞,見過王先生。」

王守仁站起身來,圍著沈瑞轉了一圈,見其不卑不亢、淡定從容,方扶了他胳膊,道:「起來吧,我聽沈兄提過你的事……別的不敢說,這蒙師我還是能當得。」說罷,轉身落座。

這會功夫,小童已經端了薑湯回來。

沈瑞以湯代茶,行了弟子禮,算是正式拜了蒙師。

王守仁將茶湯喝了大半碗,方撂下,對沈瑞道:「要是守文在,也能與你做個師兄。他就是我啟蒙的,當年還磕磕絆絆,如今第二遭,倒是不會再那麼生疏。」

聽著這名字,是王守仁的弟弟?

沈瑞對於這位聖賢所知有限,不知當如何接話,只好看向沈理。

「守文在京中,還是在餘姚?」沈理道:「他也十四、五了吧,是不是該童子試了?」

王守仁面上添了幾分溫情,道:「若是在京中,小弟哪裡能這麼安心自在。是餘姚,跟著祖母過活。家父想要接他進京,小弟想著還是等他過了童子試再說。」

沈理想了想,道:「這都過了臘八,你今年真在外過年?令尊那裡還罷,太夫人那裡?」

王守仁不以為意地笑一笑道:「人人都當我傷情落第,即便至親骨肉,在我面前也添了小心,鬧得兩下不自在。就讓他們當我在外專心讀書就是,難得我得了這幾年清閒。」

沈瑞在旁,望著王守仁,幾乎看的目不轉睛。眼前這人,不僅是五官俊美,且言行灑脫不羈,性情開闊爽朗,實是惹人注目。他這才是初見,並未與之正經打交道,已經不自由地心生好高。

這樣的品貌,入朝為官,擱在歷朝歷代,怕是都落得非議。王守仁卻是以全能之資,德才昭顯,史書上沒有一字惡評,堪為聖賢。

第三十五章景星鳳凰(三)

饒是被太多的盯著看過,可沈瑞的視線也太炙熱了。王守仁心中好笑,轉過頭,看向沈瑞。

被人這般看著,他倒是並無惡感,畢竟沈瑞年紀在這裡放著,即便多看他幾眼,也不會有什麼淫邪心思。不過這孩子眼睛亮晶晶的,這仰慕之色也太明顯,令人不免飄飄然,難道自己的才名已經傳到松江?

王守仁摸了摸下巴,熱不住瞥了沈理一眼。他並非自戀的性子,便以為是沈理之前對他多有襃贊,才引得這小小少年如此。

這種感覺,倒也不壞。王守仁雖給胞弟守文啟蒙過,不過當時磕磕絆絆的,又有長輩看著,胞弟又不是能吃苦的,除了在功課上對弟弟多有提點外,在其他方面並不能按照自己的心思啟蒙。或許在眼前這小少年身上,可以一試?

他本是隨心所欲的性子,來了興致就不管不顧。即便還不到而立之年,可面對這小小少年,也生出幾分為師之心。

沈瑞本是理直氣壯地看人,即便被王守仁發現無心虛。不過看著王守仁似笑非笑的,他不知為何,就覺得後背有些發涼。

王守仁看著沈瑞,含笑道:「你雖隨我開蒙,可不是只識三百千,讀經、習禮、寫字、作畫、彈琴、習射、健體缺一不可,可有的苦頭要吃?你怕不怕?」

難道不單單是啟蒙麼?

沈瑞眼睛一亮,王守仁除了是哲學家、政治家、軍事家、文學家,也是教育家,後世儒學流派始祖,很多都是王守仁的弟子。雖不知他具體什麼時候開始授徒,反正不是這個時候。

若是王守仁提及的都學到,那不是入室弟子的待遇?雖說瞧他剛「格竹」,心學理論方萌芽,離形成還早,可是又有什麼關係。自己對於心學並無多大興,反而對王守仁提及這些興大發。即便他後世因家族關係,對於國學多有涉獵。可同真正的古代大儒相比,他後世所學那些不過是皮毛。

沈瑞鄭重道:「只要跟著先生,我就不怕!」

什麼張老安人、沈舉人,他都拋到腦後,只要抱緊眼球此人的大腿,他還有什麼可擔憂的?

王守仁弘治間出仕,顯達於正德朝,直到嘉靖朝方沉寂。這其中,即便幾經沉浮,可也有驚無險。

王守仁見他挺著小胸脯,擲地有聲的模樣,不由失笑:「看你也是錦衣玉食嬌養大,跟著我可以,可沒有養娘婢子服侍,生活起居都得你自己動手,要是不能自理我可不會費心照看你。」

聽他這樣一說,沈瑞不由有些躊躇。他雖還惦記王媽媽與柳芽,自曉得自己要寄居禪院,便曉得那兩人不宜到自己身邊來。可是在叫柳芽幫忙前,他曾答應過叫柳芽的弟弟做書童,怎好食言?

王守仁見他小大人似的思考,不免覺得有,端著湯碗,吃了半口薑湯,笑吟吟地等著沈瑞作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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