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承安怎么也没想到孟半烟居然还要跟自己分房睡,被她气了个倒仰,顿时就站起?身来也顾不得眼前阵阵发黑,高声喊秋禾几?个进来,要把被褥都给分了。
守在外?面的丫鬟哪个敢搭茬接话,都躲得老?远装死不出声,可又不敢不应主?子?的差事,一个个你推我我推你的,不成个样子?。
只有翠云清楚自家姑娘的本事,“别?出声别?过去,有姑娘在呢出不了大事,谁现在过去谁讨不着好,别?跟他?们俩瞎掺和。”
翠云跟着孟半烟见惯了世情,比养在侍郎府里的丫鬟们更看得清男女之间?的那档子?事。这算什么吵架,顶天?就是闹一闹,只要没人拱火扭头就好了。
秋禾见她这样说,也点点头拦下想要去应差事的小丫头。只有夏荷脸上露出几?分不忿,“翠云姐姐这话说得,这松云院里只有大奶奶哪来的姑娘。”
“你是大奶奶跟前的人,你不听大少爷调派自然有大奶奶护着你,我们是府里的家生?子?,一家老?小都在府里当差,可没有过主?子?喊人不应的规矩。”
夏荷这话本没错,但坏就坏在她语气里的嘲讽与尖刺,听得人心里膈应。翠云又不是认人搓圆捏扁的泥菩萨,立即就把话给还了回去。
“夏荷你这话是说姑娘只护着我不护着你了?那好,那你现在就进去,挨了骂遭了嫌到时候别?哭。我们姑娘嫁过来这些日子?,也没见亏待过谁,怎么只你挑挑拣拣比大爷还难伺候。”
夏荷是家生?子?,又长得好。被父母托关系送进松云院里当差之后,过的日子?更是比外?面小门小户的小姐还舒坦。
时间?长了,夏荷就难免生?出些野望来。比起?赎身出府去嫁人或是配给府里的小厮管事,她都觉得不如留在松云院里。她又不嫌武承安身子?不好,要是能留在松云院做个姨娘,岂不是比出去强上百倍。
这点子?心思夏荷虽不曾跟人说,但哪里又藏得住。尤其武承安成亲以后,就她一人时常有闲话。
孟半烟早看出来了,但一直都没多说什么。一来她素日管着松云院里的采买,爹娘也都是府里的管事,孟半烟还没摸清楚府里的情况,不好就开罚人。
二来孟半烟一直都是论?迹不论?心的人,人嘛只要活着就都想往上爬。自己也曾想过要是有一天?能拿到皇家供奉,赚得盆满钵满金银满地就好了,夏荷一个丫鬟出不去府,想当姨娘倒也无可厚非。
只要她光想不干出什么事来,孟半烟就暂时懒得跟她斤斤计较。翠云也知道自家姑娘心里怎么想的,这会儿也不过是堵了她的嘴,并不步步紧逼,把人臊得通红着脸避开,也就算了。
屋里的两人还不知道外?边丫鬟们的争执,武承安见喊不来人越发羞恼,趿拉着布鞋就要往外?间?去。
偏气得急了腿都是软的,还没走两步就脚下踉跄,幸好孟半烟动作快起?身扶住了这祖宗,才好悬没让他?在屋里摔着。
“大爷这是急什么,我不过跟你闹着玩儿你还当真了。气我就气我你喊别?人做什么,咱们俩的事你把满院子?的人喊来就行了?”
“你,你、你……”
武承安身段欣长,再是单薄瘦削也是个成年?男子?,即便被孟半烟扶住也往后退了两步才站住。
他?怕自己压着孟半烟,下意识转身去扶她。可心里还搓着火,见孟半烟还拿话打趣自己,连眼尾都染上一抹红,是真真气急了。
“好了好了,今天?是我的不是行不行。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是我这人不知好歹,心里憋着邪火儿全?撒你身上了。”
孟半烟到底不敢把人真气出病来,总算朝他?服了个软,又把人扶着重新坐回床榻上,“我说要去厢房也是逗你玩儿的,你在这里我还能到哪里去。”
武承安就没见过孟半烟这样的人,想生?气可被她一哄又气不起?来,想算了又觉得今晚上这一遭自己实在无辜。最?后只能又起?身去喊丫鬟进来,这次不是要收拾厢房,只让她们去打水来洗漱歇下。
闹过这么一场,正是新婚腻歪得紧的两人终于有一个晚上是老?老?实实盖上被子?并排躺着。
“长安,睡了吗。”
“嗯。”
“嗯是什么意思,是睡着了还是没有嘛。”
“快了。”
孟半烟的手从自己被子?里伸出来,又伸到武承安被子?里,摩挲着握住他?微凉柔软的手掌。修长的手指颤动了两下,又很快平复下来。
“对不起?啊,今天?是我不讲理了。”
也许是当家久了,孟半烟也添了好脸面的毛病,平时不显到了要紧的时候才较劲儿。其实方才孟半烟就明白这次是自己的错,可就是开不了口?认错,非得等到现在熄了灯,才好意思把心里话说出来。
“我以前不这样,就算心里有火气也大多自己憋着,忍一忍也就过去了。可今天?见你说那些我就忍不住,旁人怎么说我听也就听了,你一说我就觉得委屈。委屈完了又觉得明明你都知道,又何必再说。”
一番话被孟半烟说得颠三倒四,说来说去其实还是说不清自己心里到底怎么想的。
倒是武承安先听明白了,泄愤似的拿手指捏住孟半烟贴在他?掌心的手使劲捏了捏,“我知道,你也就在我跟前不讲理,对不对。”
说罢便主?动蹬了被子?钻到孟半烟的被子?里来,“以后我不问就是了,你也就是个窝里横,专挑了我这个软柿子?来捏。”
第53章
两人闹过这么一场,倒越发腻歪起来,一连大半个月去哪儿都要一起,把侍郎府的众人从看稀罕到看腻了,如今连最好热闹的小丫鬟和婆子,都不大在意今天大少爷和大奶奶又一起去干了嘛了。
王春华出发回潭州当天?,孟半烟早早地就带着武承安来送。这次回去王春华不想再一直待在?船上,就说趁着天气还不热直接走陆路南下,等路上走?得倦了再换水路。
一行人走到城外留客亭才停下,下车走?到王春华身边,本以为自己早就练就铁石心肠的孟半烟,还没说?话就红了眼眶,嘴角忍不住往下耷拉着,一副可怜狗崽儿的样子。
“这是怎么了,咱们家大姑娘不是最厉害的,今天?怎么转了性?了。”下了马车见着女儿急急往自己这边来,王春华还有心打趣她,等走?近了瞧见女儿通红的眼眶,才慌了手脚。
王春华哪里见得女儿这幅模样,赶紧把人搂在?怀里细细安抚,“以后?又不是见不到了,也就今年莺儿要出嫁家里忙些,等过了今年腾出空来,明年我?再来看你。”
“母亲别哄我?,每年有每年的事,潭州离京城隔着千里,哪里是想来就能来的。再说?路上这么辛苦,就是你要来我?也不让。”
王春华今年三十七了,转眼就是往四十岁去的人。别人家四十岁的妇人都能当祖母了,也就王春华命不好生了自己这么个不省心的,才得放着安安生生的日子过不了,还要这么山长?水远的往京城来。
“那就等得了空,你带着姑爷回去。孟家的根基到底在?潭州,你也该回去看看,到时候咱们娘俩不就又能见面了。”
人哭的时候最怕有人哄,以往受了气挨了委屈孟半烟躲进屋子里,摔两个杯子落几滴泪,什么天?大的事也都能过去。
现在?被?王春华搂抱在?怀里,任由孟半烟怎么撒娇不讲理地拉着娘的衣袖不让走?,反而哄不好。眼泪跟断了线的珍珠一样止不住,哭得狠了还抽抽噎噎的,看上去是真伤了心。
还是王春华见时候不早,再不走?今晚上怕是要错过住宿的地方?,这才招手把站在?远处的武承安叫到跟前来,把女儿往他怀里一塞,把哄孟半烟的大任托给了女婿,这才上了马车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