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舅神秘兮兮地说,平康王最后一次来京城时,是在郊区的太仓宫,当时跟父皇母妃三人见过,父皇故意给母妃玩拜堂,平康王连杯喜酒都没喝就走了,走之前,表舅怕他带着恼怒上路,劝了两句,平康王只笑笑:有一日他要是待她不好,我再回来。
这样看来,父皇如今表现还是挺好的吧,不然堂哥平康王可能就杀回了。
高执嘉只在襁褓里跟平康王见过一面。大家说自己跟他长得像,连父皇都说像,性情也有些类似,所以高执嘉对这个堂哥还是很有好感的。
这次匈奴犯境并且要开战的信儿,又是平康王派人捎回来的,信中跟上次一样,保证全力以赴,待御驾抵达北境,护好圣上安全。
堂哥每次提起跟匈奴开战,总是兴致勃勃,打了鸡血,就像他这辈子的使命一样,匈奴一天不灭,他这把火气,到了八十岁,估计还是旺盛的。
萎靡的,却是母妃。
这次高执嘉想要亲自劝母妃,虽然他才六岁,但马上就要即储君位了,他觉得自己是个男子汉,能够叫母妃安心。
牵着内侍去永乐宫前,高执嘉有点儿紧张,忸怩了半天,走了几步,又不走了。
内侍知道他习惯,一紧张就要解手,主动问:“皇子您是不是要如厕?”
高执嘉严肃地点了点头,回去坐了五次马桶,才重新撩起袍子,潇洒地上路。
到永乐宫外门时,黄门说,母妃在里面陪父皇料理政事。
这些年都这样,父皇批折子时,母妃就在旁边端茶送水,别人都说是伺候父皇日常,高执祜胆儿大,去偷看过,回来给哥哥告密,说母妃有时会坐在父皇书案的龙椅后面看折子,父皇则被赶到一边的小圈椅上,有时……甚至母妃还会跟父皇争解决法子,争得面红耳朵粗,有两次还夺过御笔,在折子上打圈圈。
高执嘉当时听得倒吸一口凉气,半天没做声。
高执祜以为哥哥又怕了,正要哈哈两声安慰,高执嘉握住弟弟的手腕子:“弟,母妃很厉害的,对不对!”
高执祜:“……”
这个哥哥有时真是太柔弱了,高执祜一开始还能嘲笑出腹肌,慢慢的,真的笑不出来了。
母妃有时也叫他教育下胆小柔弱心软又缺少主见、事事都要问别人的哥哥,两个人互补互补。
高执祜这人特立独行,后宫独行侠一枝花,但母妃的话还是听得很。
第一次教育哥哥的场面有点儿惊悚。
高执嘉正在上林苑的草坪上玩蟋蟀,高执祜埋头走过去,哈哈大笑着一个石头拍上,把蟋蟀压得稀巴烂。
高执嘉一惊,蹬腿大哭给弟弟看:“你杀我的蟋蟀,你杀我的蟋蟀……嘤嘤嘤嘤!”
高执祜大笑:“不要紧,蟋蟀马上就活过来了,而且动作比之前更加伶俐,还会跳舞给你看。”
高执嘉正哭得大声,一听这话,顿时止住泪,望一眼已经死无全尸的蟋蟀,不敢置信,又十分乖巧:“真的?”
高执祜垮下脸:“当然是假的!”
高执嘉一愣,哭得更大声,哭完之后却也好像懂了些什么。
他知道,母妃和弟弟,都在一心一意想把自己往好的地方牵引。
他会努力做到,他感觉自己也确实在一天天进步,虽然今天来劝说母妃,还是有点儿怕……
他怕碰见母妃坐在龙椅上改折子的惊险场面,没有叫人通传,只走过去等着,殿内安静的气氛又叫他小肚子迅速鼓起一泡水,憋着,走到廊柱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