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丸与移宫两案,是天启朝绕不开的政治事件,一个牵扯大行皇帝朱常洛,一个牵扯新君朱由校,继而让更多的群体涉及其中。
天启朝初期的庙堂乱象,就是由上述两案引的,且伴随风波的不断扩大,将这股政治乱斗带到地方有司。
其中最具标志性的影响事件,莫过于楚党巨擘熊廷弼倒台,袁应泰接替辽东经略,继而引辽左前线崩溃,使得大明丢掉沈阳、辽阳等重镇疆土,折损大批武将,戍边军队损失惨重,建虏八旗窃据辽地,双方彻底攻守易势!
原本朱由校心中以为,凭借午门廷杖一事,遏制住哕鸾宫走水风波,介入王安炮制的内廷盗宝小案,以午门杖毙王安、清扫内廷、特设皇家近卫都督府的既定事实,可以暂时压住这股风潮。
然万历朝传承的复杂朝局,几起几落的东林党,大明特有的科道体系,就注定了事情简单不了。
左都御史张问达递交规谏奏疏,直指皇家近卫都督府,言明国朝无此先例。
兵科都给事中杨涟递交规谏奏疏,直指新君罢朝追思期已至,当召开常朝。
廷臣张泼递交弹劾奏疏,直指锦衣卫和东厂之弊。
工科都给事中惠世扬递交弹劾奏疏,再度弹劾内阁辅方从哲。
御史左光斗递交规谏奏疏,直指经筵制度。
御史方震孺递交弹劾奏疏,直指魏忠贤进谗言,意有祸乱内廷之举。
朱由校将这些奏疏御览完,就知晓是怎么回事了,他做的事情,让外朝不少大臣心慌了。
特别是惠世扬那封弹劾奏疏,就让朱由校清楚的知道,红丸案不能再拖了,不然该事争议加大,必被在朝东林党抓住,继而向方从哲动猛攻!
那样就被动了。
朱由校明确颁布的中旨,一经在内阁宣读就引起轩然大波,更在最短的时间,于外朝有司传递开,一时间各种说法满天飞。
夜幕之下,乾清宫灯火通明,殿外所聚太监、宦官、大汉将军分立各处,东暖阁内静悄悄的。
朱由校盘坐在罗汉床上,聚精会神的伏案书写,服侍在旁的刘若愚,宛若雕塑般站在原地。
站了一个多时辰,刘若愚双腿酸胀难忍,然却不敢乱动,从那道中旨在内阁颁布,到知晓一些外朝的反应,自家皇爷就坐在罗汉床上忙碌。
“臣…刑部员外郎洪承畴,拜见陛下!”
刘若愚走神之际,一道人影从他眼前闪过,听到响动的刘若愚心下一惊,忙皱眉看了过去。
就见一身材伟岸的年轻官员,恭敬的朝着天子作揖行礼。
“洪卿来了,无需多礼。”
朱由校露出笑意,看向眼前的洪承畴,“给洪卿赐座斟茶,刘若愚,快去着人安排。”
“奴婢遵旨。”
听到这些的洪承畴,心跳不由加快,他就是一小小的员外郎,却被天子召进宫来,尽管在京为官数载,洪承畴还是很紧张。
朱由校打量着洪承畴,身材伟岸,棱角分明的五官,剑眉星目,穿着一身带白鹇补子的官服,外罩素服,腰系麻绖,国丧尚未结束期间,在京官员的标配就是这些,涉及礼仪容不得半点马虎。
“洪卿在刑部为官有几载了?”
朱由校端起手边茶盏,呷了一口,看向坐在锦凳上,身体微微前倾的洪承畴。
“禀陛下~”
洪承畴闻言,忙起身作揖道。
“大规矩就免了。”
朱由校摆手打断道:“洪卿坐下说吧。”
“臣遵旨。”
洪承畴面露迟疑道,想了想,还是作揖禀道:“臣是万历四十四年丙辰科殿试二甲,派往刑部观政,期满初授刑部江西清吏司主事,后迁员外郎,臣在刑部为官四载有余。”
言罢,洪承畴朝着朱由校再拜,低坐于锦凳上。
“四载有余。”
朱由校开口道:“那洪卿对刑部诸事也算了然于心?”
“是。”
洪承畴觉察到异样,瞬时就联想到一些事情,眉宇间流露出些许踌躇。
“朕有桩要案,牵扯重大,非忠于社稷之贤良亲审,朕心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