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太后真的大怒责罚她们,令妃会很高兴看笑话。不管怎么样,晴儿曾经那样交口称赞的品质,在太后的手里被折损羞辱,形同于自打耳光。紫薇更是她的亲孙女,倘若太后气晕了头,真的要打骂她们的话,那和自辱没什么分别,而占便宜的却只有令妃。
这是一条一箭双雕的毒计,气晕了老人家通常不会明白。不过太后毕竟是太后,很快就醒了,不再深责。
晴儿屏住气,坚持不肯回答,只以沉默相对。太后和缓了语气,没再追问下去。紫薇还想再问什么,看见太后身旁有一个高瘦的嬷嬷不停地摇头暗示,也只好停下来,战战兢兢地。
结果居然等来了赏赐。太后突然转变态度,连半点怒容都不见,浅笑地转过脸去,对侍立在旁的嬷嬷道:“乌嬷嬷,去把上回江宁织造进来的料子拿四匹来,要最好的。”
身着浅灰色的乌嬷嬷,正是刚才给紫薇暗示的那位,她急忙低头,领命出去,过了一会儿,有几个宫女跟着她回来。
按品级排列,这料子恐怕是后宫的妃子也很难得的。镏金的滚边没有几十年的匠工制不好,极细极密,既软又暖,橙绿青蓝,上面还纹了晴儿最喜爱的兰花和淡梅,拿来做坎肩是最好了。
知道是要给她的,沾光的紫薇没有先伸手,沉默地等待着,无功而奖,她不敢要,心里还是很害怕。太后让她坐,她便坐,让她说话,她就只管跟着晴儿咿咿丫丫,云里雾里,也不知道哪句才重点。
好似在做梦的一时三刻总算过去了。走在长廊上,不理会随从们,紫薇大着胆子去挽晴儿的胳膊,发现她的掌心也全是汗。心内一紧,倾近她耳边悄声道:“这是怎么回事,你明白吗?老佛爷这是为什么?她会不会迁怒令妃娘娘?要不,我们把这些赏赐退回去吧,我好害怕!”
得到不该得到的,通常都不是好兆头。在宫里待久了的人都会懂得。紫薇入宫只有几年,又是天生的圣母,对人心想得没有那么深远。猜不到这里面的门道也是正常,只有晴儿的心中亦喜亦忧,大概猜到,这是太后的怀柔之策了吧。
信任和宠爱自然不是一朝一夕可以积累的,可惜即便失去了,也不容外人挑拨离间。太后猜到是谁想这么做,也猜到是谁想看笑话。那么,她偏偏就要做出对晴儿荣宠不变的样子,借由拉拢她而使得令妃的妄想变成泡影。
也就是说,她对晴儿很好,但绝不会同意晴儿因为令妃而提出的请求。太后将这个划分成两件事,她只热衷于一件事而故意忽略另一件事,哪怕心里有鬼的人,等得快要急死。
这事过去十多天,令妃都没有等到十五阿哥被“释放”的消息。晴儿和紫薇也没有半点风吹草动。她们要么就是避而不见,要么就总是陪着太后在畅音阁听戏听曲,好像一刻也离不了似的。
宫里向着晴儿的那些人很高兴,老佛爷总算是和晴格格消除了隔阂。然而令妃却知道,这是由于自己的“功劳”。如果没有她心理阴暗地巴望着什么,绝不会导致晴儿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这么迅速地将过去的荣耀捡起来。老佛爷是疼爱她,也绝不至于这么快在内心铲除她的旧恶,她们为了一个叛逆而横生枝节,伤口岂能复合得如此之快?
只有一个解释,这一切都是做给外人看的,作为始作俑者,令妃当然很清楚这是做给谁看的,她悲哀地意识到,要想接回十五,恐怕凶多吉少。
果然,接下来,宫中风平浪静,她连半点消息也打听不到。她是赌气不肯让皇后知道她心疼儿子,生怕皇后借机离间她们母子的感情,也为自己争口气,所以十五到坤宁宫这么久了,她都没有去看他一眼。
折磨人的思念,和不得而已的恐惧折磨得她快要疯了。令妃对着镜子,发现自己又瘦了一圈。她的脸因为浮肿而苍老了十岁,这么下去,她会完蛋的。
有人拿她的心药,她的命,她一定要抢回来。
前思后想,令妃精心装扮一番后,一鼓作气地来到坤宁宫外。
她浩浩荡荡地带着延禧宫所有的宫女和太监,像个威武不屈的战士。
和预料中的相同,皇后仍然拒见。
不同的是,这回令妃不再哀求,不再给她面子。
她对着张良辅挺直脊梁,步定如松地直斥道:“请皇后出来相见。你跟她说,她不来见我,我就去见皇上。她知道我会和皇上说什么,就看她是希望我去,还是希望我闭嘴。”
因何致此
人不可以太冲动,尤其是有身份的。所以哪怕是为着急见孩子,和下人扭打起来也是不对的。当然张良辅和干人等不敢动,令妃就像个泼妇似的在坤宁宫门前耍赖嘶吼。
是抱着必死的决心,非要把皇后闹出来不可。奈何皇后的确不在里,闹得再久也只是有更多的笑话让下人看而已。待到令妃旗头坠地,发髻松散,连衣服都皱巴巴的时候,知画才施施然地走出来,装作很受惊吓的样子。
依旧身桃色的旗装,袅袅婷婷,如软柳扶风,让人见就心生怜意。知画好似从未见过样没教养的场面,连忙让让,拿帕子挡着:“呀,是怎么回事?令妃娘娘?”
令妃见是,心内便生寒凉,哼声,理未理。知画只当没看见,要上前去扶,桂嬷嬷立刻动手拦:“福晋不关的事,交给奴才们。快去慈宁宫吧,都在等着呢!”
今和敬来,太后非常高兴。所以让大家聚在起做个家宴。皇上和皇后都会到席,也包括兰馨晴儿等人。自然,知画是必不可少的。是新贵和荣宠之人露脸的机会。
早先知画是先到坤宁宫给皇后请安,发现乾隆也在里,于是大家会儿,还喝茶。后来慈宁宫的消息突然,太后临时起意,他们便起身往那里赶。知画不小心让茶盅扑湿裙子,所以迟。
幸亏如此,否则看不着令妃丢脸的样子。倘若皇上和皇后还在儿,想必就要立时完。心意地想着自己的孩子,理智也变得轻飘,随时可以爆炸。
皇后既然把十五要去,要亲自看护,次自然也是随着走。不过令妃需要有人告诉才能知道。在发疯的时候。谁来做个多嘴之人,无疑是雪上加霜。知画当然不肯露出痕迹,偷偷地观察阵,转身很神秘地对桂嬷嬷道:“看见不到永琰是不肯走的,要不,留在里陪,否则让知道皇额娘和永琰在慈宁宫可怎么办呢?”
听到“永琰”令妃的耳朵就变得格外地尖。下子停住,不吼也不叫。看看知画,思恃片刻,决定去慈宁宫。那是太后的地方,很难应付。令妃知道不可以再让知画抓到什么把柄,是向着皇后的。想想不敢哭,简单地收拾下,带着些许泪痕和忧伤未定的情绪前往。
家宴果然是非常热闹的,已经满满坐堆,热气馥馥,还没有开席。知画和令妃前后,倒像是谁领着谁似的。皇后见是令妃,就像是在喉咙堵口馒头,上不去下不来地难受。侍立在身后容嬷嬷不愿意让太后和皇上发现脸色变,急忙轻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