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轻柔的手帕覆在了她的面上:“难过就哭出来吧,阿云。”
雪娘浑身一颤,忽然抱着徐桃的腰失声痛哭起来。
徐桃轻轻抚摸着她的头,望着远方的天空。那里,日头正高高悬在天空,静静看着人间的悲欢离合。
许久,雪娘这才逐渐止住了哭声。她松开徐桃,忽然后知后觉地抬头:“你,怎知我叫阿云?”
“之前程郎君说过,你在他面前赞过多次拿云宴,再加上你还了我云朵玉尖面的方子。”徐桃用手帕轻柔地给雪娘擦着眼泪,“方才你说,那联诗里面取了个字代替了之前的名,所以就猜了一猜。”
雪娘轻咬着下唇:“实不相瞒,你之前过来的时候,有时候我在房里。虽然很想邀你上来坐坐,可是,我怕……”
“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你的一曲琵琶傲立京城,我也为了我的目标而努力做菜,我们都是凭借自己本事在努力生活的人,何必去管别人的想法呢?”徐桃握住她的双肩。
瞧见雪娘怔怔看着自己的模样,徐桃低下头来,平视着她:“再说,不管是云、雨还是雪,它们都是水做成的,又有谁比谁高贵,谁比谁肮脏呢?”
“真的?”雪娘睁大了眼睛,“云也是水做的?”
徐桃斩钉截铁地点头:“当然。若是你不信,下回我们去终南山采一片云瞧瞧去。不过,也不是所有的云都是水做的。”在雪娘疑惑的目光中,徐桃眨了下眼:“我的云朵玉尖面就不是水做的。”
雪娘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就知你是个捉狭的,也不知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再不理你,我要吃这炙肉了。”她拿起一串咬了一口:“你这炙肉味道跟我阿娘所做有几分相似,我在长安再没吃到过这种味道的。不过,我觉得,还是她做的更好吃。”说着,她眼圈儿又红了。
那多半是安息茴香的功劳。徐桃刚拿起一串,便听到了熟悉的声音:“怎么我出去走了一圈,你们竟为了争这炙羊肉吃恼了不成?”
雪娘扑哧一声笑,眼底的酸涩消失殆尽:“我呸,你呀,狗嘴里就是吐不出象牙。徐娘子,快把她打出去,别让她吃。”
霜娘坐下,拿起一串:“你搞搞清楚,这钱可是我付的。”
雪娘哼了一声:“哼,那我可更要吃了。”
作者有话说:
怎么我出去走了一圈,你们竟为了争这炙羊肉吃恼了不成?这句致敬红楼里面黛玉调侃他们抢粽子吃。雪娘的秘密揭开啦,我可太喜欢她啦。
豆沙粽
◎这灵沙臛可真是细腻,想来当年虢国夫人家的也不过如此。◎
三人说笑了一会儿,便瞧见一个倩影快步过来。雪娘正好朝向那边,瞧见来人,推了一把徐桃:“快,你的小姐妹担心你,来寻你了。”
付洛瑶刚走到亭外,听到这话略有些不好意思:“并非如此,是龙舟结束了,有人过来问炙肉。”
徐桃起身,冲两人笑道:“多谢二位招待,那我先去忙了。改日有空再来瞧二位。”
“去吧,我们坐了这许久,也要去逛逛了。”雪娘起身,“平康坊没甚好玩的,又远,不值当你天天跑。哪日我来你们永宁坊瞧瞧。”
霜娘也点头:“正是如此。不必理我们,你自去忙吧。”
徐桃与付洛瑶便一道往摊子去了。刚到摊前,付洛瑶就拿起一张新围裙递给徐桃:“喏,换一件吧。”
徐桃低头一瞧,方才雪娘都把她围裙哭湿了一大片。她麻利地换了围裙,又开始了烤羊肉串。
来曲江凑热闹的人可真多啊,不一会儿,等羊肉串的人就排起了队。午时还未过,五斤羊肉竟就卖了个精光。
徐桃熄火的时候,最早那个郎君抓着一个人急匆匆地冲过来,看到空空如也的炉子,他一脸不可置信:“什么,炙羊肉串这就卖完了吗?”
徐桃笑道:“不巧,最后两串刚刚才被人买走。”徐桃笑着指了指几丈外的一对夫妻。
那郎君看去,瞧见他们挨在一起亲亲热热地你一口我一口,更是遭受了暴击,对旁边的同伴叹气道:“哎,若是诗会再早些结束,咱们就能赶上了。”
同伴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若非那蓝衣士子做出那样精彩的一首七律,光靠你我,这诗会还不知要何时才能结束呢。”
“也对。”那郎君又叹一口气,看向徐桃,“炙肉没有了,粽子可还有吗?”
徐桃转向付洛瑶。付洛瑶打开蒸笼一瞧:“还有两个灵沙臛的,两个八宝的,两个鲜肉的。”
“某全要了!”那郎君忙从怀中取出一把钱,生怕谁抢走了。
徐桃用线给他们捆好,又取出了两只煮好的咸鸭蛋,笑道:“郎君两次光顾,这两枚咸鸭蛋赠予两位,愿端午安康。”
那郎君脸上总算露出了笑容,道了谢后,提着粽子拿着蛋转身离开,一边剥粽叶一边道:“方才他们说那蓝衣士子姓甚名谁来着,方才忙着作诗没听清楚。这灵沙臛可真是细腻,想来当年虢国夫人家的也不过如此。”
“叫什么来着,方才他们还说是个大姓。”同伴也拿过一个粽子在剥,走入人群时,他忽然一拍脑袋,“对了,姓崔,叫清晔。这八宝粽可真香!”
徐桃只随便听了一耳朵,就去忙活收摊的事宜去了,并没听见后面的话。下班不积极,思想有问题,回家咯!
与此同时,在曲江边上,一群人也在谈论崔清晔。为首的,正是那日在学堂里拦住崔清晔非要比试的那位士子方源。
“你们方才可瞧见了?夫子只把他带在身边,逢人便赞。若非如此,他今日怎能拔得头筹?”一个白衣士子忿忿不平。
“蔡三郎说的是。方源找他比试多少次了,他回回都道有事,一回也没应过,还道对作诗没甚兴趣。今日他跟在夫子身边,怎就有兴趣了?”一个青衣士子附和道。
方源皱眉:“也算是比了,输了就输了。”
另一红衣士子摇摇手中的扇子:“方四郎你竟就认输了?若非夫子把他带在身边,荐给众人,这结果还难说呢。”
蔡三郎也点点头:“今日本是齐聚贺端阳,偏他出头,多半是想效仿王子安。可惜,滕王阁序名动千古,他这首诗,只是奇技淫巧罢了,真不知夫子看上他什么了,连卢尚书也对他赞不绝口。”
“就是,夫子今日那话,说得学堂里仿佛只有他一个人能中似的。”青衣士子道,“今日方四郎你认了,某可不服。这样虚伪的人,非得给他个教训不可。”
方源的手握紧了又松开:“某当然咽不下这口气。可是,夫子如此看重他……”
“怕甚!”红衣士子扇着扇子,“他本就是一介庶民,能跟我们一个学堂,本就是夫子破例。咱们只不过是要撕下他的真面目。若是夫子瞧见了,你们说,他还能待得下去吗?”
几人光是想到那个场景,便觉得爽快。蔡三郎嘿嘿一笑,眯了眯眼睛:“咱们得好好计划下。对了,还有新来那个士子,某也看不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