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关宁有三十里,回头望去依稀能见到关宁远在天边的城墙,在这苦寒之地,得需要多少年几代人才能建造如此雄城?
正在安营扎寨敲钉子的裴宁抡起榔头一锤接一锤,仿佛不知疲倦,在无有乡练拳比这苦多了,手臂,脚踝上负重出拳踢腿,李普的要求就是动作不变形,即使这一拳出去,敌人的刀剑先致,也要后制人,这百来根帐篷钉算什么?
周围的铁字营士兵看着不知疲倦的裴宁,嘴中啧啧有声,一个个小声评论:“听说这小子刚进城就和顾无言打了一场,难分难解!”
“顾无言?铁骑的那个新兵蛋子?呸!依我看什么最年轻的破甲境,连个尚未开渠引水的炼体武夫都没打过,那水份不就跟抹布里的水一样?”
“我看未必,这小子确实没有开渠引水,而且体魄打熬居然如此之好。”
这些窃窃私语裴宁收入耳中,开玩笑,虽说上辈子最大的愿望是得到一本富婆通讯录,挨着号码一个一个打,尤其是那种即将六十大寿能送自己房子车子的优质富婆,不,富翁也行,虽然穿越到这一世还是男子汉大丈夫,可真要能软饭硬吃,还练什么拳……
听着这些酸溜溜的话,心里白烂话自嘲归自嘲,裴宁还是有点洋洋得意的,那么多打没有白挨,有句话怎么说来着,蜡烛不点不亮?呸,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
“手里的活抓紧干完!马上开饭了啊!”百夫长绕着营地转了一圈,看了下进度还行,扯着嗓子让手下的兵卒准备休息,喊完走到裴宁身边:“听说你是灶房临时进来的?平时没少劈柴吧?这桩子打的很扎实,吃完了饭跟一队人去那边的村庄附近看看有没有野味,今儿陈校尉的晚饭就交给你了。”
军营枯燥,除了轮值操练,这么多大老爷们的休息时间就闲聊扯淡,尚未与灶房伙头军会和的只能一口馍馍一口水,实在嘴馋了会吃点肉干,腊肉,千人的大营在牛背山顶扎了下来,这个小坡是方圆百里的制高点,视野极佳,根本不怕散兵游勇的宋国匪兵。
扎营前沿途路过一处距离关宁较近的游牧营地,即使是脾气最好的兵都恨不得将宋国匪兵拆骨扒皮!
牛羊被抢走也就算了,被刀枪砍刺破烂不堪的帐篷中,食物器皿家具散落一地,床榻上有几具衣不蔽体的女人尸骨,大腿根部张的极开已经撕裂,肩胛骨和手掌被钉死在了床上。
士兵从一摊摊和烂泥混在一起的肉糜中看到了人体的碎骨和脏器,即使过了很久,都能想象到此处生的惨烈景象,那些饥饿的匪兵到了此处将男人小孩老人捆绑后按压在地上,吃饱喝足后将这些女人凌辱至死,再用钝器将捆绑的老人小孩活生生砸死,疯狂的宣泄着人性的恶和暴力!
千人的营队沉默的看着这些帐篷中的惨烈景象,几名心理素质极好的伍长尉官从辎重中取出一些干草,将尸骨收拢后取出火折子,一把火烧了此处,一名尉官不知不觉间睁眼流泪,烈火焚烧处隐约传出了那些被虐杀之人的哀嚎,怨气冲天!
只要碰到匪兵,能抓到活的要让他们求死不能!这是所有铁字营兵卒的唯一想法!
跟随五人打猎队伍出行的裴宁同样心中意难平,这些只有在hbo等大尺度美剧中才能见到的血腥画面真实的出现在自己眼前时,胃中一阵翻江倒海,别说中饭,胃酸都给吐完了。
队长丢过来一壶水,糙手一巴掌拍在裴宁的肩膀上:“小裴,之前在灶房接触不到这些吧?战乱年代常有的事,当年青州大旱朝廷在史书上只写了一行字,青州人食人,那些身居庙堂的士大夫可没有看到实景。”
裴宁心中又回想起刚刚穿越而来的景象,野外的树皮草根被啃食干净,失去行动力的或体弱妇女老幼被率先分食,那种被饥饿支配撕开人皮伪装的野兽,只是以活下去为目的而存在下去。
“你去前面的猎户歇一会,这户人家已经在这住了二十多年了,位置比较隐蔽,打猎的事交给我们。”
队长带着五人前去打猎,裴宁则用水囊漱完口后找到了一幢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的石屋,隐约能闻到点硫磺味,想来是驱除蛇虫百脚的。
一个晒的有点黑的姑娘穿着布衣裹着兽皮帽子从石屋中探出脑袋,瞅见裴宁一身关宁军装,便咧嘴一笑,露出整齐洁白的贝齿。
关宁的军人常常会来这里购买兽皮虎骨之类的,而且价格比精明的商人给的多的多。
裴宁摸摸后脑勺咧嘴一笑,对面的小姑娘看上去就天真无邪,说不上漂亮,但看着很顺眼。
关宁主城门,猿臂长身面无表情的张半弓和谭武面对面说话,三十名亲兵站于马侧整装待,那近两米的满弓营特制弓让人怀疑得多大臂力才能拉开?
“听说陈子云到了锦州?你这一来一回得三个月啊。”谭武抠下鼻屎搓成一团弹到远处。
张半弓也就是是在亲兵面前给谭武面子,不然这会已经甩手就走了。
“还听说陈子云要削个梨给你,我就纳闷了,这梨是黄金做的?还是梨肉吃了能长生不老?梨核能当金丹吃?人家收买人心低端点都是功名利禄美女美酒,高端点要收买武夫那得冲关大药吧,收买剑仙得给古剑名器吧,不管是啥,物以稀为贵总是不会错的。”谭武拿着铜镜对着鼻孔一顿猛照,生怕有鼻毛露出来:“城南集市上,最好的汤山梨八文钱一斤,我能用梨把你的宅子堆满。”
半天不说话的张半弓从鼻子里憋出几个字:“不一样。”语调平淡,仿佛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
谭武眉毛鼻子皱在一起恼火道:“梨就是梨,汤山梨和北城梨也就个头和甜度有点区别,他陈子云说的话是圣旨啊!你作为关宁城防军的副将,说走就走,要是关宁有什么闪失,你不怕陛下诛你九族!”
张半弓拍了拍胸脯,闷响连连:“少帅削的梨皮不会断,也不会犯错,而且我张家就我一个,何来九族?至于那些上门认亲的,谭副将你认为我会在乎墙头草势利眼的死活?”
翻身上马的张半弓居高临下看着圆粗圆粗的谭武:“我只是带走了我的画雀弓,满弓营交给谭将军末将以为是明智之举,珍重!”
一骑绝尘而去,只留下谭武在风中扣鼻屎。
又是三十一骑从关宁城门疾驰而出,谭武眯眼看了下,居然是裴思退和裴家子弟兵,咋滴了,老子这光杆司令是当也得当,不当也得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