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渊一掌拍在桌上:“查!传令下去,各方全力搜寻窦氏余孽,逮捕窦氏公主与闵崇文,若遇反抗,死活不论!”
“是。”钱九陇并没有立刻告退,顿了下,犹豫着问道,“杨文干已从庆州押送来此,不知圣人可要见一见,亲耳听听他的供述?”
“不必,依律处置便是。”
对于这点,李渊很干脆,不论杨文干是不是被怂恿被刺激被骗,他都反了,绝不能留。只有杨文干死了他才能保全李建成。更准确点说,只有如此,他才能安心放过李建成。否则倘若哪一日这二人真的密谋造反怎么办?
此事处处有窦氏余孽的影子,可以说他们全被摆了一道。李建成没有被激谋反,没有钻入对方设好的圈套,敢于只身前来水云观,这点让他很欣慰。但李建成与杨文干此前便有勾结是事实,即便李建成说是为了防范李世民,李渊心中又怎会真的毫无芥蒂?
不过……
李渊神色复杂,眸中闪过忽明忽暗的点点光亮,再次开口:“遣人送太子回长安,令其居东宫思过。”
钱九陇了然,只是思过,没别的惩处,而且是在东宫思过,就证明太子地位仍旧稳固。他躬身应下,正要告退,又被李渊叫住。
“吴峰那边如何?”李渊眉眼微敛,吴峰离开时语焉不详的
字句重新环绕耳侧,有惊无险,有惊无险……
如今这情况可不就是有惊无险吗!
但吴峰所谓的“有惊无险”,是凭真本事卜算到的,还是早就清楚整个计划?
“我们的人一直跟着吴峰,自水云观下山,吴峰带着徒弟在民间行走,借宿寺庙道观,偶尔给人算算卦治治病,用的手段与水云观时大同小异。凡是他卜算接诊过的人,我们都有记录,微臣已命人一一查证。”
李渊淡淡点头,又问:“可发现别的端倪?”
钱九陇自然明白他指的是什么,言道:“并未发现其与旁人的特殊来往,也未见任何异动。”
“他们在水云观的时候呢?”
钱九陇摇头:“一样。若非要说有何不对劲之处,唯有一点。吴峰的弟子小梁与观中几岁大的小道童们关系融洽,常在晨课结束领着他们在后山放纸鸢,还会喂食林中鸟雀。几乎日日如此,但最后一日未有。”
李渊凝眉。最后一日二人已决定午后离开,需作休整收拾行囊,没再去放纸鸢喂食鸟雀也属情理之中。这点若说是不对劲,牵强了些。
他默然沉思,久久不语。
钱九陇想了想又道:“微臣会将与他有过接触的人员全都再查一遍。”
“嗯,是得查仔细些。”李渊手指敲击的动作微顿,“还有,他的户籍虽是真的,但他是否就是户籍记载的吴峰本人,此前的生活经历等,连同所有经他卜算之人的
信息以及卜算之事的过程、结果,朕都要知道。至于负责跟着吴峰的人,不必出面,继续隐在暗处,小心观察。”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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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山,破庙。
断壁残垣之中站着两个人,一个女子,十七八岁,身着劲装,头戴帷帽;一个男子,三十来岁,青衣束发,一副儒生扮相。此二人正是让李渊恨不能饮血啖肉的窦三娘与闵崇文。
闵崇文躬身请罪:“属下无能,未能完成任务,有负公主厚望。”
窦三娘摇头:“闵先生能安然脱身赶来赴约便已是我之大幸,先生不必自责,此事是我计算有误,错估了李建成与李世民。”
一个冒死上山自辩,一个为了李承乾坚定留守水云观,不肯挪动。此举非但困住了芸娘等人,还让他们在行宫必经之路设伏的打算直接胎死腹中。
闵崇文神色苦涩:“此次我们损失惨重却一无所获。”
可不是嘛。死了一批人手,曝光了一批人手,却什么都没干成。其他人也就罢了,让窦三娘心伤的是芸娘。芸娘陪她一起长大,名为主仆,情似姐妹。若非手中能用的靠谱人手不多,她并不愿让芸娘涉险。
本想着只要计划成功,芸娘自会无碍,谁知……
芸娘到死还在为她打算,想要祸水东引,混淆李唐的视线,帮她遮掩。
窦三娘面上闪过一抹悲色,目光却越发坚定:“我不会让她们白死,总有一日,我会为她们
、为父亲报仇。闵先生,父亲还有些旧部,需得你费心联络。”
“属下明白。”
窦三娘:“还请先生小心行事,保重自身,我还需多多仰仗先生呢。”
“蒙公主看重,属下自当谨慎。”
窦三娘点头转而又道:“此计失败,李唐恐怕很快会查到我们身上,我会传令下去,让我们的人全部静默,等候时机。”
如果她手中兵马多,自然可以跟李唐正面对抗,无奈她的力量不够,只能另辟蹊径。窦三娘再叹,可惜了这么好的机会,错过这次,再想有下回就难了。
“今日之后,你我最好不要再见,先等风声过去。”
闵崇文恭敬应下,窦三娘看了眼天色,伸手整了整帷帽,转身离去。
闵崇文看着她的背影良久,直到对方越走越远,最终消失于视野才缓缓收回目光。窦三娘没说去哪,也没给个紧急联络的方式,显然是留了一手。她信任自己是真,却也会防着自己,避免自己被捕后供出她的藏身之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