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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 惜别离（第1页）

云啸凌空拔剑出鞘，肆意出招，长剑在他周身化作万点寒星，此时他酒意上涌，已不再遵从《百花剑谱》中的条条框框，随意而，随性而动，招式间也不再扭扭捏捏，而是潇潇洒洒走上了纵横阖捭的路子。

满花厅的人都不作声，已经看呆，吴大通浑然不知自己手中的酒杯倾斜，酒水正嗒嗒嗒地淋在他身上。

开始时，观者还能感受到些许百花神剑的剑意，他们虽然看不懂招式，却能依稀感受到百花竟放、落英缤纷之美，长剑带出的嗖嗖声节奏明快，犹如美妙乐曲，渐渐地，云啸越舞越快，到得后来，身体化作一道灰影，长剑化作流星，先前那等柔弱之美化作酣畅淋漓的剑气，嗖嗖声也已连作一片，一如寒风舞雪，长鸣不止。

众人尚自沉浸在美妙酣畅的剑术之中，云啸突然收招，好像狂风顿息。他缓缓将剑插入鞘中，还给正在愣的刘大管家，向众人叉手，说了声：“献丑了！”脸不红，气不喘地回到位子上，众人这才回过神来，纷纷喝彩。

这一套剑法舞下来，云啸心情松快了许多。

吴大通连竖大拇指道：“好剑法！好剑法！堪比郾城公孙氏！想不到，贤侄竟然是位剑术奇才！”

吴济、吴源两兄弟背靠在椅子上，怔怔地瞧着云啸，暗想，这人真能忍，我们多次在众人面前羞辱他，他这么厉害，竟然没有出手收拾我们。

云啸淡淡地道：“过奖了！”他本来是个嘴甜的人，搁往常肯定会喊一声吴伯伯，可眼下他喊不出来。

吴大通道：“贤侄若不嫌弃寒舍简陋，便请留下做个看家护院的教头，顺便教我这两个儿子些剑法，免得他们出去受人欺负。我绝不会亏待贤侄，每年二百两银子，每日里好酒好菜伺候，如何？”

王蒲一家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云啸身上，都希望他能留下，王京珊、王京越自不必说，其余人都觉得他也是一堵靠山，有他在，全家安心。

一年二百两银子，每日里好酒好菜，这简直就是天下掉下的金饽饽，连王蒲都眼馋，云啸更是做梦也没想到。这么看来，吴大通也是位爱才惜才的人。

云啸起身，叉手向吴大通深深一躬，说道：“并非俺不识抬举，着实有几件大事要做，无法在此逗留，望恕罪！”

在场众人失落者有之，诧异者有之，失落者自不必言，诧异者此时心中想到是：这么好的差事，到哪里去寻？这孩子是不是蠢上天了？

王蒲满以为吴大通会因面子上挂不住而作，哪知他竟然手执酒杯，径直到云啸面前，以诚挚语气说道：“孩子，我吴大通向来敬重有真才实学之人，不然，我家营生怎会做这么大？咱们共饮三杯，算是交个朋友！”

云啸也喜欢吴大通的爽快，也不客气，当即与他喝了三杯。王家众人无不艳羡，云啸竟然与他们心中那位高高在上之人结成忘年之交！吴济、吴源兄弟俩心里不是滋味，这花子和爹爹成了朋友，那我们算甚么？

吴大通向刘大管家道：“这位云贤侄在这里想住多久便住多久，好生款待，临走时记得送他五十两银子作盘缠！”

刘大管家躬身领命。

云啸道：“俺明日就走，银子就不要了，赐俺一匹马如何？”

那边吴源撇嘴道：“花子就是花子，蹬鼻子上脸，竟然讨起坐骑来了，满洛阳城谁不知道我爹爱马，马厩里都是万里挑一的良驹，任一匹牵出来也值千金……”说着说着瞅见他爹的目光，便不敢再说下去了。

吴大通道：“英雄配良马，刘大管家，选一匹上等的马给他！”

此时，云啸对吴大通大为心折，觉得为他肝脑涂地也在所不惜，可这话他并没有说出来，举起酒杯道：“俺知道吴伯伯忙，这杯酒权作告别，明日就不来叨扰了。”

吴大通道：“好说！一路顺风！”

酒席散后，众人随刘大管家回别院，吴府位于修行坊，别院在永丰坊内，两坊之间隔着崇政坊和敦化坊，要走好一段路才到。王京珊和云啸远远落在后面，两人心中皆五味杂陈，从吴府出来便没有说一句话，默默走了许久，王京珊开口道：“云啸，你不会怪俺吧？”

云啸柔声道：“俺咋会怪你？你心里也不好受，难为你了。”

王京珊再也忍不住了，猛地扑到云啸怀中，嘤嘤痛哭。

云啸知道她心中委屈，想着即将与她分离，今后再难相见，便抚摸着她的秀，也掉下两行泪来。

此时已是深夜，白天里热闹的街道变得静悄悄的，坊城内外近处和远处的灯火在泪眼中化作模糊一团。

人这一辈子，到底有多少身不由己？

王京珊哭了一阵，心绪稍稍舒展，刚从云啸怀里站直身子，王京越就跑了过来，“爹爹，怕你们迷路走丢，特地让俺来看看。”

王京珊鼻孔里哼了一声道：“爹爹是怕我们做越礼的事吧？”

王京越道：“哪里话？你心不甘情不愿地嫁到吴家，爹和娘看着都不少受！俺和你嫂子也不好受！可又有什么法子？咱一家人总是要活命，总是要在这偌大的洛阳城立足！”

王京珊道：“你别说了！这些俺懂！回去吧，免得他们挂念！”

吴大通果然守信，天未亮就让刘大管家把马送到了别院，那马通体白毛，浑身似雪，个头虽比洛清雨的白马矮了些，却见双目大而圆润，透着股灵气，虎背狮身，往那一站颇有些威势，云啸瞅一眼便喜欢上了，爱马的王蒲更是赞不绝口。

用罢早饭，王蒲、王京越、王京珊、苏颖在洛阳城北安喜门外送别云啸。百花门总舵位于黄河以北怀州六真山。父母所在，缥缈无定，洛清雨的踪迹，也无处可寻，只有这六真山，是能摸得着的地方，云啸决定先去那里看看，是以从这里出。

向东望去，但见旭日东升，朝霞艳丽，就像这天地一般，所有人都将迎接新的开始。

王蒲拿出五两银子给云啸，一再嘱咐他路上小心在意，千万别赌别嫖别胡乱招惹是非，凡事能忍则忍，谨防被帮闲的、卖笑的、老鸨子、牙公牙婆、假和尚道士尼姑骗了。云啸一一答应。

王京越、王京珊心里嫌父亲小气，相顾苦笑，却没有啃声。

王京越、苏颖和云啸互道郑重，云啸拿出那把“太阿剑”，捧给王京越道：“哥哥，这把剑恁收下，留着日后防身！”

王京越惊讶道：“兄弟，这……太贵重了！你留着吧，这一路山高水低的，你比俺更需要它！”

云啸拍拍身后的包袱道：“俺这里有一把了，薛为先在你家丢了这把剑，俺觉得这剑与你有缘，爷爷说这世道说乱就乱了，咱得有把好兵刃防身，未雨绸缪。”尽管他一直觉得那把青铜剑不太趁手，可总不能把自己用起来都不趁手的家伙送给王京越吧？

既然云啸这么说了，王京越也就不再推辞，道谢后接过宝剑，端详来去，爱不释手。

王蒲看云啸把这么贵重的物件送给了自家儿子，心里自然高兴。

王京珊眉目含情，瞧着云啸道：“别忘了回来看俺。”她在自家人面前从不掩饰对云啸的感情，即便不久之后她就要嫁到吴家去了。

云啸道：“那是自然！诸位，俺这就走了！”

王京珊泪眼婆娑，注视着云啸绝尘而去，只觉天地广阔，人如蝼蚁，这一别之后，多半再难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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