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烟俱净,天山共色。
舒清开始神情恍惚。
桂嬷嬷眼瞧着她这样,没了法子又狠狠掐了她一把。祭祀仪式出了错,那史官的笔杆子可不是吃素的,便待写上诸神不喜,妖妃祸国。
更或是将天灾人祸,诸般不详全部算上,算在舒清头上。
只是如今即将上祭台焚香,娘娘又站不稳,她为了自己的孙子也要想办法退下了。如此在上了祭台之后,桂嬷嬷借口不能再上去了,最上层只有娘娘和圣上才能登临。
且她隐晦告诉舒清该死的人早就死了,娘娘只要觉得死人不会伤害到自己,那就没什么能伤害得了娘娘,届时祭祀圆满,自万事顺遂。
桂嬷嬷最后道:“娘娘,您如今距登临贵妃之位只有一步之遥,忍下如今万般苦楚,终得圆满啊。”
舒清虽觉得脚趾骨剧痛,但她来时已经加了极重的香,身侧更有圣上庇佑,她又为何要怕一个死人,她说服了自己。
是才,她不再管鞋中淌血,只一步步走上最高位。
舒清身侧再无桂嬷嬷提醒,一言一行只得遍遍告诫自己。
礼乐吟唱还在继续:“随天干而运转,逐地支以流通,赫赫乎神威主尊——”
千人吟唱,重重绕耳,将她衬得更是仓惶。
约莫恍惚间,明黄身影至她身侧,她只喃喃道:“圣上,圣上在这里,嫔妾也在这里,圣上可喜欢嫔妾的孩儿,如今嫔妾也要封贵妃了,孩儿定然是欢喜的。”
她说得颠三倒四,越顺嘴了一些,接着道:“孩子要出来了,小皇子不想再等了,圣上可曾听见了?”
舒清有些胡言乱语,纪鸿羽蹙眉:“舒贵妃。”
十年前雨夜,她亲手刨了林诗阮的孩子,眼瞧着那孩子摔到地上,还虚弱哭了两声,分明是还活着的。姜二夫人肚子里的东西快淌了一地,唯独那只手伸向了地上的方向。
她满身是血爬向那个孩子,试图将那小小一团拢入怀中。见她使唤桂嬷嬷将孩子拿出去丢掉时,妇人那指甲在地上抓得整个都翻了过来,触目惊心。
却最终也没能留下那脆弱的一团,眼瞧着被丢进了护城河,舒清还是那副高高在上的语气:“今日之后汴京再无长安候府,便是本宫对你动了手,圣上自然是相信本宫而非你一个罪妇。”
桂嬷嬷也帮腔着道:“姜二夫人想来也是活不成了,该是下去陪着那小贱种了,方丢下去就在护城河溺死了。”
“不过区区一个镯子,如长安候府一般碎了就再无价值了。”
“走吧,本宫乏了,想来圣上也打算回宫了。”舒清轻飘飘收回眼神,又将沾了血点子的手帕随手丢在地上。
林诗阮眼中逐渐失了神色。
王座龙撵,明镜高堂,相逼忠臣,作娼奸妄!
君不见!君不见!只盼得一场夫离子散,家族灭亡!
林诗阮死在了长安候府的青石板上,死状凄惨至极,屋里的人被押解往廷尉府,走在最后一个姜萧氏瞧见这一幕更是如同疯妇一般冲上了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