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是释然,又带着几分惋惜地端详了我许久,直到烛光在他眼尾映出了一丝湿意。他叹了口气,随手揩过眼尾,握紧我的手却迟迟不舍松开。
“是我悔悟得太晚,原想好好地偿你,却又出了这些事,像是上天想要惩罚我似的。”伽萨望着我,声音颤抖起来,“我、我明白自己若是走了会十分对不住你,眠眠,或许上天就是不想给我这个挽回的机会。”
“你有,你一直都有,你只是……你只是要抛下我。”我道,“在你心里,我依旧比不上整个万明。”
万明,我到底又什么底气与这整个江山社稷相较。
我试图抽出双手离去,却被他死死地攥住。拉扯间,我的手心里被塞上了一枚碧绿圆润的扳指。
摊开掌心,我的掌心赫然躺着一枚许久未曾见过的御。
伽叶那懒怠的声音突然间又回响在耳畔。他说:“这是我们用以出入王宫的御。”
“你……”我托着那枚绿莹莹的翡翠,迷茫地看着他。
伽萨的唇畔噙着一抹苦涩而轻浅的笑意。他看向我道:“我知道万明王宫不是什么好地方。过去两年,大约是你最快乐的时候罢?”
“眠眠,我实在不堪托付,却总是为了自己的一点私心,生生将你困在这里,明知道你不喜欢也装作听不见。”他的手指划过我的手背,将我的五指珍重地合起来,那枚御便被我握在了掌心里。他道:“如今总算想通,也舍得放手了。眠眠,我放你走,去你想去的地方,做你想做的事罢。和你的友人、师长们一起,过会令你真正开心的生活。”
一时间,我竟觉得手心的东西冰冷得可怕,也骤然明白了他今日为何要带我去集市大玩一场。
这是他与我的告别。
我颤声问:“你就不后悔么?等到战胜归来,最想见的人却不在,你不后悔么?”
“若是真能回来,定然是后悔的。”他道,“可是眠眠,你当自由。我给不了你想要的,但我能给你自由。”
作者有话说:
御:没想到我还能有戏份,感谢大家,感谢上苍,感谢明月台TV
第19o章出城
自那以后,伽萨就不曾再如从前那般殷切地来偏殿找我。或许是怕有朝一日满怀希望地过来,却现大门紧闭、人去楼空。
那枚御被我随手丢进了抽屉里,朝外的窗台内侧点上了一支彻夜长明的灯烛。若他能见,便知我不曾离去。
那件桃花似的衣服被压进了柜子底下,恰如开败了满地的残红。烂漫春日里就这样过去,我有时看医书,有时索性和衣小憩,一觉从午间睡至黄昏。
我与伽萨似乎都在小心谨慎地装作无事生的模样,他一心扑在边疆的战事上,我则将心全然抛却进了衰落凋零的残春。我心里期盼着拓骨人早日知难而退,也盼着伽萨能隔空便退了拓骨的军队,好免去一场血腥的厮杀。
他大抵也在努力着,勤政殿的灯火日夜都点着。
可是春日销尽之时,他还是走了。
那日我立在明晃晃的日头底下,一如多年前奋力攀上城墙那般。可如今分明已经没有人逼着我与他离别,没有人会以我的性命要挟出征,却是他自己选择了离去。
而我亦无法将那一句“你一定要回来”喊出口。
我意料中可长达数百日的纠缠、拉扯、求饶一并没有出现,留给我的只有他的一句“你当自由”。
也许当初那个下山的决定,当真是错的。
伽萨的身影随着他远去的动作愈渺小,他甚至不曾回一次头,仿佛对王宫和身在王宫中的我没有一丝留恋。
“难道他一句还我自由,就能偿还我这两年的痛苦么?”我喃喃地,从那处终于收回了目光。
“贵人说什么?”白虹问。
我兀自摇了摇头,问:“你说他还会回来么?”
白虹道:“王说过,只要贵人在,他就一定会回来。”
可我早已不是当初稚嫩单纯的小孩,怎会不知战场上等待着他的究竟是什么。何况他终日操劳不知疲倦,早就被虚耗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