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又如何?起码人是在我这里的。我得不到的,又为何要便宜你?”
苏南也气定神闲地笑起来,“──因为我知道,你是舍不得看他死的。你不放手,他就会死。你想让他不死,就只能答应我的条件。”
萧九挑起一边眉毛,周围的气息慢慢阴沈下去,他脸色阴郁,眸子盯著苏南的时候,眼底泛出的寒光冰冷冰冷的,“这就是你的筹码?”
“对,”苏南点点头,“我唯一的筹码。”
“堵输了,你就是一败涂地。”
“可是……我觉得我会赢。”
………………
…………
长时间的沈默,死寂,如同窒息一般。
屋子里跟谁萧九和君玘的其他人,都觉得被莫名的丝线紧紧束缚住了,压抑得无法呼吸……
甚至有一瞬间,他们觉得萧九可能会拔枪一枪崩了这个出言不逊又狂傲自大的放肆小子。
苏南身後的保镖不自觉地把手摸上裤腰的枪套上,萧九的人也严阵以待,装修摆设低调奢华的客厅中间仿佛有一根看不见的绳被无形的力量紧紧拉扯,下一瞬间就会绷断了一般。
可是就在所有人都觉得萧九准备动手的时候,这手里已经染满血腥的男人竟然收敛了周身的气息,放松了身体,向後靠进了沙发里!……
他的声音还是很阴郁,但是却点了点头,“──好吧,年轻人,你赌赢了。”他说著朝身後挥了挥手,身後的心腹会意地俯身附耳过来,他低低的声音对那人吩咐几句,然後挥挥手,“去办吧,用最快的速度。”
下属飞快的领命出去了,而这时候,萧九的眸子深深沈沈的看著苏南,别有深意地浅笑,“赌是赌赢了,就看这个代价,你是不是真的有这个胆魄,答应下来了。”
苏南看看他,微微挑眉,没有说话。
然後,一份在短时间内飞快制定出来的合同被人拿回来,那上面的标的物,是苏南名下百分之八十的财产。
也就是说,苏南要把君玘带回来,他要付给萧九离的代价,是他现在手里所掌控的这部分苏氏所有权的百分之八十。
若如初见
苏南是拿著合同回去的。
名下百分之八十的财产,虽然他名下的财产现在只是在大陆方面,并不涉及公司的海外资产,但任谁遇到这种事情,也不得不仔细考虑得失。
他会仔细考虑计算得失,不是说在他心里君玘不如他的财产重要,只能说明他比以前更成熟了,利弊得失,仔细想清楚了之後做出来的事情,才会一辈子不後悔。而且,就算他肯在合同上签字,这麽大的事情,也是一定要先回家过了长辈那一关的。
只是,君玘收拾好自己不放心地从房间追到客厅的时候,正好看见苏南离开的背影。青年手里拿著薄薄的一叠a4纸,他腰杆挺的笔直,离开的步伐很沈稳,从背後看,竟是没有一丁点情绪从中泄露出来。
君玘不知道苏南和萧九离之间谈了什麽,但是有一点可以确定,就是苏南的离开让他心里有一种空落落的感觉。好像隐隐的什麽期盼落空了,让他不知所措。
他手里还攥著苏南刚才给他擦脸的那方丝绢手帕,他已经洗干净了,只是还没干。攥在手心里,有湿乎乎的凉意,让他觉得有点儿冷,有点儿难受……
其实都不是什麽撕心裂肺的情绪,淡淡的失落,淡淡的悲哀,淡淡的疼──比之前他被锁在床上堵住嘴巴时想起苏南的那种撕心裂肺不知道要好上多少。可是那种孤单冷寂弥漫上来,一点点儿的啃噬著心肺,滋味儿却更加的叫人难熬……
看著苏南的背影消失在玄关,君玘闭了闭眼,拿著丝绢的手紧了紧,无声地叹了口气。
这时候肩膀忽然被人搂住,他没有睁眼,但是哪怕不停声音,只凭搂住自己的那条手臂带来的感觉,君玘也知道这个人是萧九。
男人的气息强势的笼罩过来,手里的丝绢被人以平缓而不容反抗的力道抽走,萧九深沈而听不出情绪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想跟他走?”
君玘漆黑浓密的长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他始终没有睁眼,带著说不尽疲惫的声音,低低叹息:“主人,请您不要把我想的那般忤逆……”
“我把你想的忤逆?”萧九皱著眉,他的手指轻轻插进君玘柔软细密的黑发中,丝绸般的触感让他压抑阴霾的心情奇妙地缓和下来,他自嘲地轻笑一声,似自言自语又似反问地低声说道:“究竟是我误会了你,还是我比你自己……更了解你?”
君玘猛地打了个轻颤,他睁开眼,淡茶色的眸子带著惊疑的不确定,“……主人?”
萧九摇摇头,搂著他的肩膀把他往楼上的房间里带,“走吧。我让人去叫医生了,这会儿应该等在你房里了。”
替萧九办事的人一向是训练有素既有效率的。君玘不过刚刚从房间出来一会儿,里面先前一塌糊涂的场面已经被人清理收拾干净了。
地板纤尘不染,染了污秽的褶皱床单换成了清爽的天蓝色,就连窗台上的插花也换成了新鲜的。医生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等著,看见他们进来,先是出於职业习惯地看了看君玘的脸色,然後才对萧九离点了点头。
接下来无非就是这几天经常经历的例行检查,君玘几乎麻木地任其摆弄,期间恍惚的听见萧九跟医生交谈著什麽,然後很快有护工推著装著医疗器械的小车进来,熟练地架好支架,把输液的袋子挂在上面……
手臂被橡胶管绑紧的时候,君玘的瞳孔猛缩了一下,他秀长的眉不自觉地蹙了起来,看著护工把输液的透明导管里面的空气导出来,酒精搽在手背上扩散出来的味道让君玘忍不住偷偷咬紧了唇内嫩肉,但却还是能够隐忍著,默然无声地配合护工把细小的针头插进了静脉……
他对尖锐的东西一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惧感。他觉得自己仿佛是用血管来温暖著那根坚硬而没有感情的针头,可是那东西一直这麽强硬地梗在那里,从里面流出来的凉凉的液体随著血脉一点点的流进身体,好像把他身体的热度都一点点夺走了……
但如果只是这样,其实还不是不能忍受。
他隐忍惯了,说能承受的痛苦的底线和心里承受压力的程度,要比普通人大上许多。
如果不是看到了护士接下来准备的营养针的话,君玘其实可以完全一直悄然无声地忍耐著,等著点滴扎完。
但是输液是他唯一可以忍耐的方式。营养针这种东西,只是看著那粗长针管和前面可怕的针头,就让君玘无法控制地整个人都抖了起来!
他看著护工稳稳地拿著针管往外推空气,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僵硬起来,五脏六腑仿佛都揪在了一块儿似的……他不自觉地开始往後退,後背抵在床柱上,後退的动作牵扯了正在输液的手,血管里的针头似乎晃动了一下,但是此刻竟然也丝毫感觉不到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