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队并不停留,转瞬间便驰入谷地,渐渐消失在卫兵们的视野中。
“这是怎么了?陛下今天这么高兴?”
一个年轻卫兵好奇地探出脑袋,望着马队离去的方向。
“不该管的不要管!”
卫队长一巴掌拍在士兵头上,疼得他龇牙咧嘴。
抛抛手中钱袋,感受着杜卡特金币悦耳的响声,卫队长平时一丝不苟的脸上也泛起阵阵欢喜。
“我看呐,我们也许很快就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为啥?”
年轻卫兵揉着头,不明所以。
卫队长忌讳莫深地冲谷地努努嘴。
“里面的东西恐怕要成了。”
谷地中,人群聚集起来,望着入口,翘以盼。
如雷般沉闷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以撒放缓马,马队一路小跑,停在人群面前。
人群最前方,一个中年男人眼含笑意,双手交叠,站得笔直,看着风尘仆仆的以撒。
他的衣服上满是污渍,灰尘和木屑沾染得到处都是。
在他的胸前,一个造型奇特的挂坠摇摇晃晃,闪烁着光芒。
那是他的家族徽记,一只张牙舞爪的龙虾。
以撒看着他脸上藏不住的喜悦,心中已经有数。
“成了?”
“请陛下检阅!”
“好样的,格奥尔格。”
以撒翻身下马,拍拍他的肩。
三年前,经过曼斯雷蒂的介绍,这位来自波西米亚的工程师来到以撒的宫廷毛遂自荐,请求一个工程顾问的职位。
据他所说,他本人穷困潦倒,由于信仰原因和身份问题不被西欧大多数君主待见,直到三十五岁还是独身一人,流落四海。
但是,他的家族中,曾经出现过一个大名鼎鼎的人物。
扬·杰式卡,著名军事家,波西米亚胡斯派领袖,胡斯战车的明者,车阵战术的集大成者。
在欧洲战争史上,战车并不是什么稀罕玩意,这种军事机械在很早以前就为全欧洲所熟知了。
但是,只有扬·杰式卡以及手下的胡斯派军队,才真正将车阵展为一门战术,一种可以用来反制重骑兵冲锋的高明手段。
在这种战术下,来自法兰西和德意志的贵族重骑兵对胡斯车阵毫无办法,一败再败。
直到最后,皇帝和教宗都没能真正击败胡斯信徒,这群骁勇善战而赤胆忠心的理想主义者最终亡于自己人的背叛。
目前,波西米亚王国的摄政王,波杰布拉德的伊日,便是胡斯运动中圣杯派的领袖。
而更加激进的塔波尔派,要么伏低做小,要么流落他乡。
奥隆城海军造船厂的曼斯雷蒂和这位格奥尔格·杰式卡,便是其中的突出代表。
格奥尔格曾跟随扬·杰式卡参加过胡斯战争,参与过胡斯战车的具体建造流程,对此非常熟悉。
尽管当时正处于君士坦丁堡之战的关键时期,以撒还是立即聘用了他,拨出一笔专项资金,用于战车的建造和改良。
后人之所以如此推崇扬·杰式卡和他的胡斯车阵,甚至将其评选为世界十大军事家之一,就是因为他是欧洲少见的跳出传统军事模式,以步兵作为主要军事力量的将领。
中世纪晚期,整个欧洲大陆的大部分将帅都非常钟爱重骑兵,甚至已经到了痴迷的地步。
从法兰西到德意志,从伊比利亚到意大利,所有将领不约而同地将战争的走向寄托于骑士的骑枪之下,骑兵是当之无愧的战争主力。
与之相对,欧洲基督教国家几乎就没有一支常备的步兵部队,只在战争时期临时征召一支民兵作为辅助。
但是,相比于步兵,骑兵的作战范围完全称得上狭窄。
沼泽,沙丘,山脉,城区,密林,雪原……这些地方根本不适宜骑兵进行集群冲锋,娇贵的马蹄在复杂的地形中寸步难行。
然而,非常神奇地是,这个时代的将领压根不管这些,执意将骑兵带上战场。
于是,克雷西的沼泽里,英格兰的步兵长弓手将法兰西的重甲骑士打得落花流水。
于是,阿尔卑斯的山地上,瑞士人的长戟方阵让德意志的封建骑士逡巡而不敢前。
于是,安纳托利亚的荒原中,耶尼切里火枪手将卡拉曼的突厥骑兵吓得人马俱惊,辟易数里。
于是,波西米亚的丘陵上,胡斯车阵大显神威。
除此之外,马匹对于天气也十分敏感,雨雪,雷电,暴风,这些寻常的自然因素也会使一支骑兵战力锐减。
或许在中世纪盛期,两军交战之前,会约定好作战的时间和地点,骑士们呼喊着效忠君主的姓名向对方冲锋,堂堂正正地打一场公平战争,平原上旌旗猎猎,铠甲上闪烁着金光。
但是,时代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