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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頁(第1页)

「下午老安人院子裡來了六家娘子,跟來的養娘、婢子二十來人,去廁房的有七人,三個養娘,四個婢子。多是老安人院子裡的姐姐帶著,可到底是進茅廁,不好陪著進去,都在廊下遙等著。小婢按照二哥交代的,養娘就等她進了廁房,在外頭喊一句。婢女姐姐就當認錯人,趁著對方沒進去說。」說到這裡,柳芽不解道:「為甚要挨個說,要是碰上一家兩個入廁的,說起此事,豈不是就揭破?」

沈瑞道:「要是只對一兩人做戲,萬一碰上老實不生事的,將此事當成陰私埋在心裡,豈不冤枉。正是要揭破才好,越是蹊蹺越是引人關注。」

主僕兩人也算是「共患難」,柳芽的膽子也比昨晚略大幾分,忍不住問道:「二哥就不怕有同老安人交情好的娘子,將這話轉告老安人?」

沈瑞道:「越是與老安人有交情的,越容易多想。若是曉得老安人能狠心對嫡孫下手,誰還敢無忌憚地與她交好?如此陰私之事,背後講講還罷,終是不能拿到檯面上說。」

柳芽似懂非懂,可心裡到底踏實幾分,卻是困的狠了,說著說著眼睛已經睜不開。沈瑞想起一事,道:「那個蘭草是不是欺負過你?」

因老安人上了年歲忌諱,老安人院子裡當差的養娘下人,只戴了三日熱孝就換成了素服。沈瑞讓柳芽選個婢子的名字來說,柳芽選了蘭草。

事情若是泄露,柳芽掩面還能遮掩一二,那個蘭草怕是難逃責罰。

柳芽耷拉下腦袋,小聲道:「小婢在那邊當差時,她老使小婢干她的活,還搶婢子飯食,常用簪子戳小婢哩。」

沈瑞「哈哈」一笑,主僕兩人各自安置。

不一時,柳芽沉沉睡去。沈瑞為了應對明日,便只有強忍著,睜著眼生熬。

第八章靈前孝子(一)

次日,孫氏「頭七」,四房大祭之日。從早上開始,沈舉人宅便開門迎客。

靈棚里,幾十個僧人,披著袈裟,舉著是金鐃銅鈸,誦經不斷;幾十個道士,穿著羽衣,拿著是葦管竹笙,吟聲不絕。

靈堂內外一片素白,沈舉人穿著喪服,面帶哀色地招待族親與朋故。看著靈前披麻戴孝行孝子禮的俊秀少年,聽著沈大老爺說他已經過了院試,又是「小三元」,若不是母喪,明年就能下場應舉,前來弔祭的客人除了對沈大老爺說著「節哀順變」之外,少不得還要贊上兩句「雛鳳清於老鳳聲」。

沈舉人嘴上謙遜,可不時撫摸著鬍鬚,少不得帶了欣慰之色。

如此場景,外人看了沒什麼,卻刺了不少與四房相熟的族人的眼。不少人面露詫異,望向坐在位的宗房大老爺。

宗房大老爺恍若未見,低著頭飲茶。他是宗子,現下族長老太爺年邁,雖依舊掛著族長之名,可族中庶務多有宗房大老爺打理。他既不說話,其他房頭的老爺,就算有心裡嘀咕的,也不好說什麼。

坐在族親中末位的正是外九房的狀元公沈理,看著沈舉人如此作態,立時憋了一肚子火。

他坐在末位,只是因輩分的緣故,族人無人敢看輕這位狀元爺。他儘管居喪守制,並不在官場,可還不到而立之年,除了有族伯為京官外,還有大學士府為岳家,不愁無人提挈。等到孝滿起復,狀元出身,端的似錦繡前程。

旁人顧念沈舉人的顏面,儘管心存疑慮,也多是閉口沉思。只有沈理擔憂了一晚,此刻再也忍不住,皺眉道:「源大叔,瑞哥兒怎麼不見?這是哪一位,怎地嬸娘靈前占了孝子之位?」

沈理回鄉時,孫氏雖病重,可還沒有去世。沈理身戴重孝,忌諱探病,可卻是見過沈瑞的,即便覺得嬌生慣養了些,可規矩行事並未走樣,「愛屋及烏」,也是打心裡親近。

就是靈堂上跪著的沈瑾,十四的廩生,在族中也不是無名之人,不僅跟著沈舉人參加過沈理之母下葬,還曾同幾位有了功名的族兄一起去拜會過沈理。

沈理之前對沈瑾並無惡感,可眼下見他毫無愧色地占據孝子位,不由厭到極致,才故作不識。

沈舉人聞言,神色有些僵硬,訕訕道:「瑞哥兒病著,這是我長子瑾哥兒,我們老安人心疼瑞哥兒臥病,怕他折騰的厲害,吩咐讓瑾哥兒過來執禮。」

沈理聞言,越發憤怒。

這孝子位哪裡是能隨便占的,即便眼前這少年是沈舉人庶長子,為嫡母守靈為應有之意,可卻不當占孝子之位。就算是沈瑞不在,沈瑾也當將沈瑞的位置空出來,以別嫡庶尊卑。

還有沈舉人這話,將沈瑾介紹為長子,而不是庶長子,模糊了嫡庶名分,接下來將沈瑾記在孫氏名下,是不是也是水到渠成?

可是這樣的話,對沈瑞來說,不僅從唯一的嫡子成為嫡次子,還失去孫氏留下的一半嫁妝。

沈舉人之所以敢這樣做,無非是沈家勢大,孫氏是孫家獨生女,沒有兄弟子侄出面,孫氏嫁妝都在沈家人手上,無人為沈瑞張目。否則的話,孫家人咬住一條「圖謀嫡妻嫁妝」,兩家就得對簿公堂。

族人都曉得,孫氏年過三十才得了嫡子,傷了身體,四房老安人便將二哥抱過去養育,過於溺愛,養成了頑劣任性的性子,儘管不過總角之年,可已名聲在外。

沈瑾卻是不同,不僅年少聰敏,而且學業有成,在沈家小一輩中都是數一數二的人才。沈家既是書香望族,子弟讀書是常例,十幾歲的秀才常見,可像沈瑾這樣天分的卻是有數,上一個正是狀元沈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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