婵越趴在桌子上打瞌睡,雪雪在一边缓缓的扇着扇子,手边有一盆冰。
虽然之前的好处没了,好在之前柳贵妃专门派人日日送冰,棠华居总归是不会热的。
如今是七月下旬,天正是最热的时候,不论什么东西都存不住。饭菜送的不及时,在太阳底下蒸一会儿也会变了味,更遑论能不能放半天。
院子里传来冰冰骂骂咧咧的声音,婵越撑起眼皮往院子里看,便看见冰冰身后的小宫女啜泣着进来,将手里的食盒放在地上,跪下来抽抽搭搭的说,“小主,都是奴婢没用……御膳房那边今日送来的午膳奴婢专门打开查了,味道不大对,像是馊的,可是里面的公公硬要说是刚做好的,拿到奴婢手里就坏了,摆明是死不认账。奴婢有理争不过,被人撵出来了……”
冰冰气的很,咒骂了句,“这群见风使舵的东西!行了,你哭什么哭,还嫌小主不够闹心的!”
婵越眉头紧皱,却也没太生气,只是将人扶了起来,好声安抚,“好了,不必自责,宫里的人一向如此,也算是常事了。”
“冰冰,你也消消火。”婵越将食盒提起来放在桌子上,打开一看,面色更是凝重。
从前午膳是二荤三素一汤一点心,现今给的是一荤一素,汤没有,点心也没有。
应该翠绿的菜色泛黄,明显是用的不好的食材。
婵越心里顿时沉重起来。
她从前只是知道这宫里的人势利眼,惯是会见风使舵的,但是也仅仅是知道,还未有什么亲身体会,这回算是彻底体验到了人心凉薄。
好的时候将你捧的佛一样尊贵,有一丁点儿落魄就直接抽身走了,还得回头来踩你两脚。
虽然柳贵妃有明着说会照顾她一些,但是众人也都知道那是场面话,算不得数。她和柳贵妃并不亲厚,柳贵妃也不会为她撑腰。
雪雪见状,眼底忿忿,但是还是忍不住出声说,“小主,要不算了吧……御膳房那边管着咱们吃喝,若是得罪了,以后的日子恐怕更难过了。”
婵越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只是她在宫内人的心里,归根到底只是个从御前上位的宫女,一没身世,二没地位,有陛下三分薄宠的时候还怕她吹吹枕边风,没宠爱的时候呢?还不是一根杂草,谁都能欺负两下。
忍是没有好果子吃的,他们只会觉得婵越更好拿捏。
她得想个法子,让自己在李淮安心里还有点地位的时候,再刷一下存在感。
“我们去御膳房。”婵越将食盒的盖子合上,站起来说,“去会会他们。”
冰冰雪雪愣了一下,赶紧提着食盒跟上。
小主一向不争不抢极好说话,原来也是有脾气的!
这一路上太阳毒辣,走到御膳房的时候,婵越已经是气喘吁吁了。
御膳房的奴婢认出来是婵越,刻意拔高了调子行礼,“奴才给臻常在请安——!”
声音很大,里头的人多多少少都听见了。
婵越知道她是报信,心底冷笑了一声没理会。抬步继续往里头走,等走到院子中间,才问了句,“负责棠华居的是哪位公公?本主有事想问问。”
正门的屋里头走出来一个约莫着三十多岁的太监,方头大耳,身材粗短,皮肤油腻的像能刮下来一层油,面上挂着虚假的笑容,“给臻常在请安,奴才常喜。小主怎么亲自来了?御膳房人多事杂,别冲撞了您。”
冰冰将食盒往他怀里一塞,冷着脸说,“公公还请自己打开食盒看一眼。”
“哟,怎么了这是?”他惊讶诶唷了一声,装模作样的打开,然后说,“小主怎么把吃剩下的东西拿回来了,这不是宫女的活吗?”
一听这话,冰冰狠狠啐了一口,怒不可遏,“睁大你的狗眼看看!这是你们御膳房今日给小主送来的午膳!可是小主该有的例分?也不怕小主到贵妃娘娘面前告你一狀,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常喜叫苦不迭的拍起大腿,连连喊冤,“哎哟,小主可是冤枉奴才了,奴才哪儿敢啊?”说着他弯着腰,眼珠子转了转,意有所指,“您还是多琢磨琢磨身边人,可别被人蒙骗,当了刀子使!”
摆了明不承认,还把矛头指向了婵越身边侍奉的宫女,婵越原先一直没说话,冷眼看着常喜撒泼耍赖,死不承认,等到最后一句,她才嘴角一勾,轻飘飘说道,“本主身边的奴婢怎么管教,还用的着你来教?”
她将食盒提在手上,打开盖子,端出其中一盘菜,弯眸笑,看起来人畜无害一般,“常喜公公觉得,本主平素膳食如何?”
常喜不知她话锋一转是为何,小心赔着笑,“您是主子,膳食自然是好的。”
“哦?”婵越将放在雪雪手上,“那本主就把这菜赏给你了,今儿必须吃完,不吃完,便是忤逆本主,就是大不敬。”
常喜自然不接,不着痕迹的往后退了两步,心虚的嘿嘿一笑,“小主说笑了,奴才怎么敢受小主的赏?何况是您的午膳,奴才是没这福气承受的。”
婵越皮笑肉不笑,“按你这么说,陛下九五之尊,赏给本主的东西,本主是不是也没福气接?”
“还是说你分明心中有鬼,才不敢吃!”婵越掷地有声,一双星眸直视常喜,“今日不吃,本主便告到贵妃处,不死也少你层皮!”
常喜也是叫苦不迭,身上连连冒虚汗。
照往常的情况,他们虽然也克扣东西,捧高踩低,但是绝不会这么快就敢下手,臻常在毕竟是新入宫的妃嫔,少说也得得意月余,彻底沉寂了才敢缺斤少两,断不敢七天就这么说,着实也有难处……
正在他思量如何应对之时,外面熙熙攘攘走进了来几个人,为首的大宫女面容消瘦,颧骨偏高,生的一副刻薄像,哎哟了一声,带着四个宫女走过来说,“这不是臻常在吗,奴婢给您请安。”
“安”字还带着长长的尾音,听起来便是轻视。
她说完话扫了一眼旁边的常喜,皮笑肉不笑,“常喜公公也是宫里的老人了,怎么在常在面前这么不会说话,怎么就惹了小主生气了?真是你的不对。”
常喜看见她像抓住救命稻草,赶紧说,“芙荷姐姐别打趣了,常在觉得奴才缺东少西给棠华居,来问罪呢!我等奴才怎么敢随意克扣主子的东西不是?”
他对着芙荷挤眉弄眼,芙荷只当没看见,三言两句撇清了干系,也不甚把婵越放在眼里,扬声就喊,“韶嫔娘娘的午膳呢?耽误了有你们好果子吃!”
火锅
话音未落,屋里就出来了四个小太监,很是殷勤的把四个食盒分别送到芙荷身后的宫女手上,其中一个太监腆着笑,“都是如今最好的时令蔬菜和肉食,今日专门做了新花样的,姐姐拿好了,走的时候当心。”
芙荷得意笑笑,高傲的点点头,说,“算你懂事。”
说着就转了身,像是刚刚把婵越忘了似的,不紧不慢的行了辞礼,“我家娘娘还等着用膳,奴婢就先告辞了。不过呀,您可得好好整治这常喜,忒不把您放眼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