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盛。”吕不韦道:“不如同夫人说说,你今日打听到了什么?”
吕不韦身后的魏盛,终于长舒口气。
魏盛站在吕不韦身后,二人的你来我往看得一清二楚。他真的是用尽全身
力气才绷住表情。
什么叫夫人的棋路“非同寻常”,她分明就是个臭棋篓子好吧!这才走了几步,怎么就能下棋下成这样?!
人人都说懂得玩政治手腕的人深谙博弈之道,魏盛今日才知道大错特错。
这棋局再继续下去,魏盛不知道能否分出胜负,但他知道自己一定会崩溃。
主人还能在这种棋局面前绷得住神情、维持好风度,还和夫人下得有来有往,魏盛佩服的心服口服。
当然了,他对围棋能下成这样的夫人也是恨不得五体投地。
就这她也敢坐在棋盘前落子,不愧是把公子政从邯郸抢出来的人,胆子就是不一样!
“最近……”
魏盛干咳几声,维持住心态:“华阳夫人正在为公子启张罗终身大事。”
赵维桢:“公子启?”
她本就对下棋没兴趣,听到有些陌生的名字,赵维桢干脆就放下了眼前的棋局。
吕不韦默不作声地把棋子一颗一颗收回棋瓮里。
“昔年楚王留在咸阳的庶子。”他平静回应:“如今看来,当年公子启的境遇,与公子政在邯郸大差不离,区别在于他并无维桢在背后作为保护与支持。”
与小嬴政境遇相同,楚王留在咸阳的庶子……
赵维桢回想许久,从历史记载搜罗到原身的记忆,最终恍然大悟。
公子启,那不就是昌平君么!
就是那个未来平定嫪毐之乱,出任秦相,后率楚军叛秦,又为将领所拥立为王的最后一任
楚王!
听魏盛的话,估计他现在与自己年纪相仿,大约二十来岁的样子。
“华阳夫人聪明的很。”
吕不韦淡淡道:“她这就为留在秦国的楚人,找到了下一代继承者。”
啧。
不得不说,吕不韦虽然为人假模假样的,但他的眼光从不会出错。
赵维桢来自未来,知道昌平君不是善茬,可吕不韦并没有先知的能力。
他只是凭借自己在政治上的敏锐,察觉出了华阳夫人动作的背后意义。
“先王赠诫剑给维桢,名义上是重视维桢,实则是为了敲打安国君。”吕不韦侃侃而谈:“好警示他不得以重用楚人,重蹈昔日秦廷覆辙。”
“况且华阳夫人也清楚,她弟弟是什么人。”赵维桢补充。
吕不韦笑了起来。
他放下棋瓮后,干脆就把手肘撑在棋盘上,前倾身体,拉近了与赵维桢的距离。
这般姿态,将君子风度一扫而空。吕不韦主动放低视线,甚至有那么几分与赵维桢撒娇的意味。
“我倒是觉得阳泉君不错。”吕不韦认真辩驳:“若非是他,我怎么能把子楚公子送到华阳夫人面前?”
“臭味相投。”赵维桢冷哼一声。
“说一句难逢知己不行么?”
吕不韦哭笑不得。调笑过后,他神情微敛:“所以,若是阳泉君真的当不上丞相,华阳夫人得做后手准备。”
“这一代不成,就下一代。”赵维桢说。
“反正公子启年轻得很。”吕不韦点头。
赵维
桢的心沉了下去。
最可怕的是,吕不韦说得很对。
阳泉君不堪大用,为了留一手作后备方案,华阳夫人决定将公子启提拔上来。待到未来的昌平君成为秦廷上的肱股之臣,楚人在秦国的势力自然而然得以保全。
他甚至精准地预言了历史:阳泉君很难如愿以偿,坐上相国之位。
如吕不韦所言,即使是安国君多活那么几年,他也不会放任楚系势力于秦廷做大,更遑论他本就没多少日子。
嬴子楚靠楚人上位,得以成为太子。正因如此,他更不能依靠楚人,否则就会彻底成为一个没用的傀儡。
赵维桢想,历史上嬴子楚送吕不韦一个相国的位子,原因也不全然是他对嬴子楚有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