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外,大戰戰罷,天奉帝封賞對北疆眾將進行了封賞,楊陵繼承楊元禮老將軍的忠義侯之位,要扶靈柩回京安葬。這下也正與玉雲順路,戚玉霜就順勢托他一路上護送玉雲的車駕。想來玉雲這邊,多半不會有什麼問題。
如果要操心的話,還得是東宮中那位啊。
想到這裡,戚玉霜莫名其妙地嘆了一口氣。
也不知道那隻鴿子把信帶回去沒有,她為了安撫周顯,可是信誓旦旦地在信里做了保證,明年就回返。
不過這個「明年」,是除夕過後的這個明年,還是越過除夕之後的下一個「明年」,解釋權就在戚大將軍手裡了。
「希望別拖得太久……」戚玉霜心裡默默念叨。
皓月如雪,高高地掛在墨色的天空之中,萬里清輝遍灑在廣袤的草原之上,就連遠方的驍山,仿佛都披上了一層薄薄的煙紗。
……
夜晚轉眼間就溜了過去,正月里的第一天隨著京城的第一縷晨光到來了。
天奉帝撐著大病初癒的身體,顫顫巍巍起了個大早,被太監們扶著,來到暖閣之中舉行的一年慣例的各種儀式。
周顯難得穿上了杏黃色的太子蟒袍,長身玉立,侍立在御案邊,任是誰看到他,都要不由自主地從心底里稱讚一句:好一位芝蘭玉樹、龍章鳳姿的太子殿下!
歷來對一國太子、東宮儲君的期待,也就不過如此了吧。
天奉帝的手指拈起毛筆,勉力控制住指尖輕微的顫抖,慢慢地寫下了「金甌永固」四個字。
明窗開筆,為的是天子賜福,祈求一年的國泰民安、風調雨順。最後一筆落下,天奉帝如釋重負地將筆放下,周顯從旁伸出手,準備將天奉帝的墨寶收起,將來無論是賞賜哪位大臣,都代表著帝王的恩寵。
就在這時,另一隻手,忽然從旁斜出,手肘微妙地擋住了周顯的手腕,輕輕一撞,毫不客氣地將周顯的手擋在了外面。
周顯漆黑的雙眼中泛起一絲波動,微微抬起眼睛。
一個爽朗的男人聲音響起,有人上前一步,用手扶住了紙張的一角,笑道:「父皇,兒臣最近臨摹字跡,正想乞一副父皇的墨寶,這『金甌永固』,不如就賞給兒臣吧!」
來人面相十分俊美,鼻直口闊,與天奉帝有幾分相似,只有一雙眼睛生得細長微彎,頓時有一種說不盡的含情脈脈,與高貴妃簡直是如出一轍——
大皇子,周昂。
天奉帝被周昂玩笑似的馬屁一拍,略帶病色的面龐泛起幾分淡淡的笑意,拍了拍周昂的肩膀,道:「你喜歡,便拿去,有什麼大不了的?」
周顯沒有說話,不動聲色地收回了剛伸出去的手,默默地背在了身後。
天奉帝繼續說道:「你們兄弟兩個,也該各得一副,我再寫一副,你們各自領去。」
說罷,天奉帝又拿起了筆,略微思索了一下,在換上的紅紙上又寫下四個字:
「福壽大吉」。
天奉帝似乎對這一次所寫的更為滿意,抬起頭,對著自己的兩個兒子露出一個微笑:「喜歡哪個,你們兄弟倆自己選吧。」
「父皇,兒臣就要『金甌永固』吧。」周昂笑道,「願我大孟千秋萬代,金甌無缺,疆土完固。」
說完,周昂也沒有客氣,左手度很快,直接將「金甌永固」取了過來。
天奉帝的面色微微一僵,並不明顯,轉瞬而逝,就被天奉帝很好地掩藏了起來。
周顯這才不徐不疾地開口:「兒臣不及皇兄,所求甚微,惟願父皇身體康健,福澤四海。兒臣就要這『福壽大吉』即可。」
聽到周顯的話,天奉帝的面色終於柔和了下來。周昂聽到周顯話中之意,面色卻陡然僵硬——
周顯這意思,不是說他所求極大嗎?
周顯長長的睫毛向下低垂著,顯得極為溫和,他眼睛中真正變幻的神色,卻在陰影中晦暗不明了。
天奉帝這一趟從北疆回來,大病一場,心思也被溫柔鄉軟化,開始留戀後宮美色。
也只有高貴妃一黨,才會將天奉帝這種轉變,歸因於潘才人等美人的勾引。
在真正的明眼人心中,恰恰應該知道,這一切並非外因所致,而正是天奉帝內心的變化。
天奉帝心中最後一點開疆拓土的壯志,在鎮北關一戰殘酷的打擊中灰飛煙滅。天奉帝深刻地意識到了,自己作為一位帝王的無能、無力。而這對於一位逐漸年老的皇帝來說,是非常致命的——
他發現自己沒有實現開疆拓土、名垂青史的能力,心灰意懶,轉向靡靡沉醉的溫柔之鄉,在這同時,他的注意力,也必然轉回向自己的膝下,開始對自己的繼承人們開始考察與猜疑。
他作為父親,作為一國之君,尚且無能無力,作為他的子嗣,怎麼能在他面前展示出開疆拓土,成就千古之明君的志向?
在所有人看不到的地方,周顯的唇角輕輕勾出一個細微的弧度。
天奉帝的猜忌和疑心——這才只是一個開始。
走出暖閣,周昂目光狠狠地瞪了周顯一眼。
周顯像是沒看到一般,步履翩翩,杏黃色的太子蟒袍在陽光下耀目到了極致,明黃色的披風捲起一片簌簌的飄雪,大踏步向前走去了。
到了傍晚,也許是是知道宮中夜晚上要辦宮宴,照顧到各位宮妃女眷們嬌弱的身體,大雪總算是越來越小,有了逐漸要停止的徵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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