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匆匆,日月如梭。转眼间到了正月下旬,李友朋又回到了大全家。不两日,自己身上的那几十文钱都被两个孙子孙女花光了。身上没了钱,那虎子对他也冷落了,有时当着他的面就说“爷爷小气,不给钱买东西”。李友朋听了羞愧难当,只得任其说去,因为自己身上确实一文钱也没有了。有时也拿话哄虎子:“等你长大了,爷爷给你买大马骑。”虎子哪里听这些?总是噘着小嘴不高兴。
大全媳妇听了,却以为李友朋有不少钱,只是不愿拿出来。心里盘算着:光这样好吃好喝供着不行,还得想个法子让爹把钱拿出来才成。
这日,李友朋吃完早饭不久,便拄着拐棍,出了家门。虎子见了,喊着追了上去。李友朋只得领着虎子,一瘸一拐地往街上走去。
快近中午时,大全媳妇正在院子里用瓢端着高粱喂鸡,忽然听到敲大门声,还以为是李友朋回来了,随口道:“爹,门没插。”
人并未进来,还是在敲。
大全媳妇端着瓢,边往大门口走,边道:“爹,给你说了门没插,你还敲啥?”走到大门下,拉开掩着的大门,见是过年时送公爹回家的韩大叔,忙不好意思的道:“是韩大叔呀。俺还以为是虎子他爷爷回来了呢。”
韩玉树道:“大哥没在家?”
大全媳妇道:“没在,爹吃完早饭就带虎子出去玩了。”
韩玉树听说李友朋不在家,便不好意思家去,道:“大哥没在家,我就不家去了……”
大全媳妇热情的道:“韩大叔,你都来到家门口了,要不家里坐坐,爹知道了会怪俺的。你家来先坐着,一会爹就回来了。”
韩玉树见大全媳妇让的热情,再不家去,也驳了她面子。再说,他确实也想见见李友朋,一是看看她腿怎么样了,二是要向他诉说诉说自己心中的痛苦。于是便不再推辞,随大全媳妇进了家。韩玉树边走边不好意思的道:“侄媳妇,我也没什事,今日正好来城里,顺便来看看大哥。”
大全媳妇心中也有自己的小九九,她正想找人劝劝李友朋:别把银子捂得那么紧,也拿出点来给家里用。真是人邪,正愁找不到合适的人哪,这韩玉树就来了。这样好的机会,大全媳妇哪里还能放过?大全媳妇让韩玉树在椅子上坐下,道:“韩大叔,俺去烧水,你喝着茶等一会就是。”说着就去厨房里烧水。
韩玉树客气的道:“侄媳妇,你不用忙活,你该干啥就干啥,我等大哥一会就是。”韩玉树看着大全媳妇即热情又实在的样子,对李友朋又是一口一个“爹”的叫,想她对李友朋一定很孝顺,李友朋定是过得顺心顺意,幸福快乐,心里艳羡不已。
韩玉树在椅子上坐着无聊,便起身缓缓走出屋门,见这院子挺大的,三间堂屋也还不错;两间东屋;厨房位于院子西侧,厨房没有前墙,朝院子里是敞开着的。大全媳妇正在厨房里烧水。院子里十来只母鸡“咯咯”地叫着在觅食,一派祥和气息。韩玉树感慨的道:“还是大哥命好啊!”
大全媳妇听了,随口道:“大叔不也是一样?有婶子照顾不是更好?”
韩玉树伤感的道:“别提了……”
大全媳妇只顾低头烧水,并未注意到韩玉树的表情,以为是他客气地谦辞,便借机说开了自己的心思,道:“大叔,你说,俺伺候爹这么好,可他老人家还是拿俺给外人似的。”
韩玉树听了大全媳妇对李友朋的抱怨,疑惑的道:“大哥怎么了?他还不知足?有什么事侄媳妇告诉你韩叔我,我替你们说说他。”
大全媳妇正求之不得啦,见韩玉树如此说,赶忙道:“大叔,那可好了。”她叹了口气,又道:“其实,俺也没啥大事。就是……就是……大叔你看,自俺公爹回来,俺就天天好酒好菜地供着他老人家,家里花了这么多的钱,可他老人家倒好,一文钱也不给家里贴补贴补。俺也不是为了钱,可是话又说回来,他老人家腿脚又不伶俐,买的卖的他又做不了,留着银子有啥用?今儿中午,俺多炒俩菜,大叔你陪俺爹喝两盅,也劝劝他老人家,把银子也拿出些来用。”
韩玉树听了,笑道:“侄媳妇,你说的是这事呀。你错怪我大哥了,我大哥不是不舍得,是他身上没有银子。”
大全媳妇不以为然的道:“大叔,你别帮着俺爹隐瞒了。你们不在时,人家女儿国里还每人送了一百两银子的抚恤。你们这回家了,人家能不给盘缠?”
韩玉树认真的道:“侄媳妇,你要说这事,别人不知道,我能不清楚?我们从女儿国来时,身无分文,就是穷光蛋一个。要不是荷姐姐给我们做了干粮,我们就得讨着饭来,他身上哪来的银子?”
大全媳妇听了,顿时心里凉了一大截,但还是不肯相信,犹犹豫豫的道:“不会吧?俺爹还经常拿些铜板给虎子买吃的,怎说他身上一文没有?”
韩玉树道:“侄媳妇,我当大叔的怎能骗你?他给孩子的那些钱,都是在回来的路上,遇到了一位好心肠的人,那人不仅用马车捎了大哥一程的路,还给了俺俩一百文钱。大哥身上就人家给的那几十文钱,没有一钱的银子。”
大全媳妇听了,愤怒地把烧火棍往地上一扔,气呼呼地道:“他这不是坑人吗?俺整日好酒好菜地供着,还以为他有多少银子哪,结果却是个穷光蛋……”
韩玉树见大全媳妇一改刚才的贤淑,像个泼妇一般,惊愕不已。心想:我还是赶快走吧,再待下去恐连我也骂了。于是道:“侄媳妇,我还有事,今儿就不等大哥了,改日我再来看他。”说着赶忙溜了。
大全媳妇在厨房里气哼哼的,好似没听见一般,也不理睬。
韩玉树走了不多久,李友朋带着虎子回来了。李友朋见大全媳妇满脸的不高兴,也没做饭,不敢多问,悄悄地到屋里去了。
虎子跑到大全媳妇跟前,拉着她的衣服,喊道:“娘,娘。俺饿了,俺饿了……”
大全媳妇故意指桑骂槐,道:“你饿个屁!在街上转了一上午,怎不知道买点吃的?”
虎子哪里懂得母亲话的意思?委屈的道:“俺在街上就饿了,可爷爷不给俺买。”
大全媳妇没好气的道:“爷爷,爷爷,爷爷个屁。整日里只知道吃,吃,一点活也干不了,不成了个废物?还不如喂只鸡,能下个蛋哪。”
虎子正饿,听到说“鸡蛋”,便嚷嚷道:“娘、娘,鸡蛋在哪?俺吃鸡蛋,俺吃鸡蛋……”
大全媳妇抓过虎子,赌气地照着他屁股就打,边打边骂道:“你这个只知道吃的货,整天的一点活也不能干,白吃白喝养着你,有你口饭吃就不错了,还想吃鸡蛋?狗蛋也没你吃的。”打得虎子咧着嘴大哭。
李友朋在屋里听得清清楚楚,知道大全媳妇是借虎子在骂自己,气得直跺脚,但为了不使矛盾激化,只得忍气吞声,不去理会。但当听到大全媳妇赌气打虎子时,再也忍不住了,气呼呼地走到屋门口,朝着大全媳妇嚷道:“大全媳妇,你有啥气就对我出,拿小孩子撒什么气?”
大全媳妇毫不示弱,回击道:“俺的孩子俺愿意,你管得着吗?”
李友朋被噎得无话可说,气得浑身发抖,还想再与她理论,但一想大全又不在家,自己和儿媳吵起来,有失尊严,也让四邻笑话,只得忍了。气呼呼地转身回了自己屋里,午饭也没有吃——当然,大全媳妇也没有喊他吃饭。
李友朋坐在床沿上,十分纳闷,心想:是谁惹着她了?她突然生的啥气?又是发的啥疯?
晚上,大全干活回来了,坐到李友朋对面的椅子上刚要吃饭,见桌子上只有一筐子煮地瓜和地瓜面饼子,再就是一碗咸菜条,便对媳妇抱怨道:“你这娘们,咋回事?大正月的就吃这个?连点菜也不做?”
大全媳妇把脸一拉,气生气死的道:“锅里还有地瓜干糊涂,要喝你盛去。”
大全听了很不高兴,道:“老爷们在外干了一天的活,饭做得不好不说,还不给盛上……”
大全媳妇委屈的道:“你干活累,俺也没吃闲饭,整天地给你们老的小的洗衣做饭,伺候着你们,俺不累?你要嫌吃的孬,你拿钱来?俺不想吃好的,喝好的?”
大全听了心里纳闷:媳妇今日是怎么了?突然变成了这个熊样子?道:“家里不是有人家给的银子吗?你拿出来点,买些菜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