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番回忆下,余山戈内心恨意更重。江桓此刻已经不止是单纯的一个敌将,而是他这一生以来对那些贵胄权贵一切怨念的化身。
江桓的身影如一袭黑风直冲而来,随后长戟与朴刀重重相接,出“当!!”的一声巨响。
“喝!”余山戈用力地挡回长戟抽刀向江桓的腰身砍去。
江桓用长戟挡住,余光瞪了一眼余山戈。
“好狠戾的刀法。”江桓道。
“不狠,如何能斩下你们这些狗官的级?”余山戈回吼道。
两人错开来,又忙不迭地调转马头,重新杀在一起。
不再多言,两人的交战只剩下要将对方斩落马下的决绝。
余山戈的刀法中看不出什么套路,想来身为寒门子弟定然是没有财力自小习武,所以这些刀法都是他成为流寇后自成的一套。
不入流的武学对阵成套的武技几乎百分百都会落入下风。
不出所料,在斗下了几个回合后,江桓已经占据了绝对的上风。
而余山戈只能在江桓的攻势下勉强撑住,终是在一次长戟横扫之下,因格挡的剧烈震动而双手吃痛,再拿不住朴刀,被缴下手中武器。
紧接着,江桓伸手一把直接将余山戈拽下马来,用长鞭拖行在马后,一路拉回了军阵。
“将军威武!”喝彩声传来。
但江桓只是冷着面示意众人停下,将因拖行已经昏厥过去的余山戈交给了身边的副将。
“传我军令,命五营将溃逃的匪徒尽数斩杀,绝不能放过任何一人。”
“是!”一彪军从大军中分出,朝着刚才那些匪徒溃逃的方向追去。
“其余众军,随本将前往歼敌残部。”
……
一路上,龙时看着被绑住的余山戈心中暗自感慨。
余山戈本是个安分守己的百姓。他懂得些兵法,也明白领兵之道,定然是曾读过些兵书。或许,他曾经也有报国之志。但最终,余山戈没有成为哪支军的哪个将领,而是成了这为祸一方的匪。
龙时想,匪徒可不是天生就是匪徒。在这里的匪众,他们原先都是普通百姓。那到底是因为什么,让如此数量的人放弃百姓的身份,义无反顾地去做亡命之徒?
龙时想起了陈壮的话,又读了太多史书,因而很快得出了这个问题的答案:贪官污吏、地主乡绅、权贵望族。
这么一看,遭受余山戈劫掠的人的确多数都是些富商地主,无怪乎余山戈所到之处,总能一呼百应……
“将军,这余山戈会如何处置?”龙时对江桓问道。
“自然是带回南洲,施以沙刑。”江桓淡淡地答道。
沙刑,是漠国独有的一种刑罚,即将犯人捆绑住手脚,丢弃于大漠深处,通常两三日后,犯人就会活活被烈阳炙烤而死。这种刑罚对犯人极为痛苦,因而常对重罪之人采用。
他们的尸在被烤成干尸后往往还会被拉回城内,挂在坊市间示众。
龙时默然。
江桓瞥了一眼龙时,“你倒可怜起他来了?”
“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龙时答。
江桓叹了口气,“你们这些少爷,不知民间疾苦,又何出此言?”
听这一问,龙时看向江桓,自刚才他就一直在想,为什么江桓身为一位将军会答应与余山戈区区一名匪徒决斗,这在漠国军中,向来是对敌将莫大的敬意。
而现在,龙时或许知道原因了。
“将军,莫非您……”
江桓点点头,“我可不是什么贵胄出身,我和这余山戈一样,也只是贫苦百姓的儿子。如果没有冷将军,我现在恐怕还在缈城的哪条街上乞讨为生。”
龙时回想起方才余山戈和江桓的决斗,如果说余山戈的刀没有套路,那其实江桓的戟,也没有什么章法可言。江桓,纯粹是以老道的决斗经验和过人的身体素质赢下了那场决斗。
所以,虽然荒谬,但到头来,一个匪,一个将军,原来他们都是穷人家的孩子。
“那将军一路过来,想必遭了不少苦。”龙时沉沉道。
“何止?一个没有家世背景的人要做到将军,吃苦卖命恐怕远远不够。所以我知道余山戈他说得没错。”江桓道,“但那又如何?无论他有什么样的理由,匪就是匪。既然是匪,那他就该伏法,既然杀了人,他就该偿命。”
“将军所言极是。”龙时抱拳。
江桓脸上的不快渐渐散去,“龙时,你要记住,往后在战场上,收起那无用的善心。这世道是不论什么对错的,如果一定要论一个是非出来,那强就是对,弱就是错。”
“属下受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