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子梟深深看著她,試圖從她的眼眸中探出她靈魂的樣子。
怎會有人,把謊話說得如此面不改色心不跳。
他濃長的眼睫搭了下來,看似尋常的一個動作,卻壓住了心底的複雜,再抬眸,他猶然一副平常的模樣,笑道:「不能再和你說了,怕待久了,就不想走了。」
「不要,多陪陪我。」江柍只覺對他無限依存。
畢竟同床共枕多日,他待她又實在是很好,突然要分別了,還是因打仗而分別,她難免生出許多情緒來。
他卻笑著轉過身去,而後嘴角繃直,邊往外走邊說:「晚上來無極殿幫我收拾衣物。」
江柍沒有說話,只默默看他從軟簾處消失,又從窗子裡瞧見他的身影漸漸消失在扶鑾殿,卻久久沒有收回目光。
等沈子梟再回到扶鑾殿的時候。
江柍已在輕紅淺碧的協助下,替他收拾好了衣物。
沈子梟站在那小西窗下,看她們主僕忙活。
江柍梳著利索的反綰髻,戴著襻膊兒,把袖子挽得緊緊的,一會兒蹲下整理衾褥,一會兒起身查看書箱,一會兒提醒淺碧「要多帶幾件厚衣裳」,一會兒又對輕紅說「鞋襪都檢查仔細了,行軍打仗鞋襪是最重要的」,幾句話說下來,倒真有種尋常人家操持家務小主母意味。
看著她,沈子梟卻莫名想起在梁國的往事。
那時他常吃不飽,那梁國公主曜靈起先假意對他關心,經常偷拿東西給他吃,只等他放鬆警惕,開始期待她給他送飯的時候,她那日端給他的飯中卻加入泔水和泥土。
他難以回憶拿到那碗飯的時候自己是何等委屈和難過,她偏偏還和往日笑得一樣,用最甜美的笑顏說出最惡毒的命令:「你必須吃喔,還要吃得很香,邊吃還要邊大聲喊『好吃』,不然就是辜負本公主心意啦。」
他為了保命,只能照做。
而曜靈就帶一群王公貴女在旁邊哈哈大笑,罵他是傻子。
他居然當了第二次傻子。
「誒?殿下?」
霧燈最先發覺他來了,攜同幾個宮娥烏泱泱跪下去,唯有江柍,提裙跑上前來,喊道:「夫君。」
這是她第一次在人前這樣喚他。
沈子梟未言語,先掃了地上的宮娥們一眼,說道:「你們都下去。」
「是。」眾人又行一禮,只聽衣裙窸窣,人很快便都走光了。
輕紅留在最後,為二人關上了門。
江柍緊緊抓起沈子梟的手,領他走到箱籠處,問道:「夫君,你快看看,還有沒有需要帶的。」
沈子梟滿心以為她虛情假意,便也虛與委蛇,笑道:「還真有。」
江柍問道:「什麼?你快列出來,也好讓我早些打點。」
沈子梟悠悠看她一眼,道:「還缺一個把人變小的口袋。」
江柍微愣。
沈子梟接著說道:「有了這樣的口袋,我便可以把你塞進行囊,帶走了。」
江柍哪裡聽得了這樣的情話,丟開了他的手,低下了頭去,說道:「休要說笑了,不然我可要不理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