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琅一笑:「只是玉樹臨風?」
紀敏騫聞言抬眼看了一眼宋琅,又很快低眸。
只聽他又問道:「較之於朕,如何?」
紀敏騫便說:「陛下容儀如玉,在微臣心中,無人可與陛下相較。」
宋琅便搖頭笑道:「咱們自小一同長大,你竟也對朕溜須拍馬起來?朕不是沒讀過《鄒忌諷齊王納諫》。」又點了點桌上的信紙,「愛愛入晏後,星垂已傳書兩封於朕,信中說那沈子梟『岩岩若孤松之獨立,傀俄若玉山之將崩』,星垂是朕的心腹,自然不會騙朕。」
「陛下也說,與臣一同長大,臣又怎會欺瞞陛下。」紀敏騫雖有奉承之意,但也算得上誠懇,他自小便相貌平平,進宮伴讀時,一見宋琅只覺驚為天人,許是這層緣故,後來見沈子梟時倒算平靜。
宋琅也不知聽沒聽進去,只道:「罷了,他模樣生得好些,朕也稍覺安慰,否則愛愛那樣數一數二的人物豈非委屈。」
紀敏騫頓了一頓,適時往宋琅心窩子上扎了一刀,說道:「陛下,沒有愛愛,只有迎熹。」
宋琅眼眸中本就不亮的微光瞬間便熄了,他咳了兩聲,換了個姿勢靠在軟枕上。
宋琅從迎熹出嫁時便病了。
紀敏騫深知,他是為江柍病的。
,愛意深沉,卻拱手讓人,思之如狂。
任誰也難免大病一場。
宋琅的面色本就常年蒼白,如今更是一副病弱公子模樣。
即便如此,他依舊是極俊美的,與沈子梟不同,他眉宇之間自有一股陰柔之氣,許是江南魚米養得好,五官精緻,乍看卻有女兒之態。
宋琅咳了許久方才停了:「好容易沒有旁人在場,你卻也用規矩框著朕,既如此,朕以後不叫便罷了。」
紀敏騫只頷恭順道:「請陛下恕罪。」
「你沒罪,掛念一個不能掛念之人,是朕的罪孽。」宋琅端起紅玉酒盅,喝前這樣說道。
話剛落,外頭有人通傳:「太后駕到。」
宋琅和紀敏騫對視一眼,把信紙收了起來,才起身迎駕。
不過片時,太后已入殿內。
太后今日身穿家常的秋香色鳳棲梧桐縷金鞠衣,六鳳捲雲紋霞帔,系金麒麟宮絛,四盒如意佩。她是極為周正大氣的長相,年輕時不顯小,上了年歲卻也不顯老,雖已四十過半,卻仍像三十出頭一般。
「兒臣參見母后。」
「微臣參見太后。」
宋琅與紀敏騫先後行禮道。
太后笑道:「平身吧。」
二人謝恩平身,宋琅便攙扶太后到羅漢床上坐,邊說:「天色已晚,不便出行,母后若想見兒臣,命人傳一聲就是,怎麼親自過來了。」
「福寧宮離你這長樂宮不遠,再說伺候哀家的人烏泱泱一大堆,不礙事的。」
紀敏騫便說:「微臣不敢叨擾太后與陛下,先行告退。」
太后擺擺手:「不必。」她笑,「哀家前來,不過是送一碗枇杷露,送完便走,不擾你們年輕人相聚,碧霄
「奴婢在。」福寧宮的掌事嬤嬤碧霄,年紀約莫五十歲。
她捧著食盒,來到宋琅身前跪下,說道:「太后惦念陛下咳疾未愈,特命小廚房熬了枇杷露來。」
宋琅忙說:「嬤嬤快快請起。」
碧霄起身,把那枇杷露呈了上來,宋琅湊近聞了一下,說道:「好香。」
碧霄便說:「回陛下的話,這枇杷露,是用枇杷、百合、秋梨、灰棗、蜂蜜、茯苓、蓮子、懷山藥等二十幾種藥料,並舊瓷壇藏了一年的清露和清明雨水用三個時辰熬製而成的,有止渴下氣潤五臟之功,亦能潤肺健脾,將養氣血。」
宋琅聞言便起身給太后跪下行禮,說道:「兒臣謝過母后。」
太后忙起身把他扶起來,無比慈愛,說道:「你我母子無須多禮。」
宋琅滿眼感動:「如此瑣碎的功夫,若朕不喝完,豈非辜負了母后的愛子之心?」
他端起那碗枇杷露,不顧是否燙人,便一口氣喝了乾淨。
碧霄見狀,感嘆道:「太后慈愛,陛下純孝,連奴婢看了都感動不已。」
太后笑著對宋琅說:「人人都道,陛下是因迎熹出嫁倍感不舍才致病體遲遲未愈,哀家卻深知,陛下是在為扶南國的戰事而憂心。」
迎熹還未大婚時,扶南與大昭便早有摩擦,直至迎熹出嫁之後,宋琅才決心要打這一仗。
而這也是他大,唯一一次沒經太后之手處理的政務。
「聽聞孫世忠在前線躊躇不前,哀家見陛下多有愁思,心中也甚為掛念,已派趙前去靈璧支援,但願他能不負所托,解陛下之憂。」
太后語氣似聊家常,宋琅只覺心中一凜。
這話寓意頗多,其一是告誡於他:你的病是為國事,而非家事,無論是與你青梅竹馬的江柍還是與你血脈相親的迎熹,你都不該再凝視她註定要走的路而戀戀不捨;其二是通知於他:趙已被她提拔上來,大權還是她趙華懿的大權,而你羽翼未豐,就先別想著高飛了。
宋琅望向太后神色如常的面龐,這張臉早已爬上細細的皺紋,卻正因如此,亦平添幾分歷經歲月後的平和。若非見過她在朝堂上生殺予奪的樣子,定會覺得她是個只知相夫教子的溫良慈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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