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雅?”江小鹿的名字我没什么印象,但是司雅的名字却是知道的,她是我们班长李讴歌的女朋友,“我还真知道一个叫司雅的。”
“他们之中还有一个女孩,叫王若涵。”霍晓莹说。
我更加明戏了。霍晓莹说的这个王若涵,正是李讴歌大学时的第一任女朋友,和司雅一样,他们都是小儿。我有些惊诧,站了起来,说:“你怎么认识她们的?说起来还真是巧啊,咱们之间还真的有共同认识的人啊。”
她很淡定:“你不要激动嘛,我不光认识她们,我还认识李讴歌呢。”
“真的假的?”
“当年江小鹿、司雅和李讴歌还叫我小嫂子呢。”说到这里,她终于自内心地笑了,我能看出来,她的笑容不止停留在脸上,心中一定也开心地笑了。
“为什么叫你嫂子?他们的大哥是谁?”我问。
她说:“你应该认识他吧……他去过你们宿舍,他回来告诉过我,说你们宿舍的外号都是根据《炊事班的故事》起的。”
这次我真的惊了,我知道,霍晓莹说的是李讴歌的小儿于行之,因为李讴歌确实带他来过我们宿舍,所以我们都认识他。而在李讴歌的口中,于行之的这位前女友,已经在车祸中驾鹤了。李讴歌给我们讲述于行之的前女友时,我们都曾感叹过,为他与女友天人两隔而感到悲伤。我没想到,现在与我喝酒的姑娘,正是之前我所耳闻到的一位“死人”。
司雅是于行之的表妹,她曾经管霍晓莹叫小嫂子还能理解,李讴歌看上了司雅,跟着叫一句小嫂子也没什么,另外那个我没听李讴歌提到过的江小鹿,为什么也会叫她小嫂子呢?(提前透露一下,过了两年,我也认识了江小鹿,不过不是通过李讴歌认识的,而是别的渠道。)
我拿着啤酒罐的手有些颤抖,我并不是畏惧和一位别人口中的“死人”说话,我知道她并没有死,因为灯下有她的影子,我所害怕的是命运的巧合,是理论照进现实。因为按照米尔格拉姆的六度分割理论:你和任何一个陌生人之间所间隔的人不会过六个,也就是说,最多通过六个人你就能够认识任何一个陌生人。而我和霍晓莹之间,有两条这样的通道,一条是我、李讴歌、于行之、霍晓莹,另一条是我、郑三牛、郑三牛的爸爸、霍晓莹,这两条的通道都没有过六个人。
我颤颤巍巍地说:“你说的是于行之吧?”
她怅然地点了点头。
我接着激动地说:“我在很早之前就知道你了,我们听班长说过于行之的一些事情,我知道你们是在南京游玩之后出的事故,可是……”我停住了,霍晓莹活生生地坐在我面前,我怎么能说她已经在别人口中死掉了呢。我承诺她不会向别人说这些事情,我也就没必要告诉她,她在别人那里的结局了。我说过,我是一个守口如瓶的人。
“可是什么?”
“哦,没什么……咱们真是有缘啊,没想到居然在好几年前我就知道了你,今年又认识了你。”
她莞尔一笑:“我认识你们比你们认识我要早……他第一次去你们学校的时候,就是零六年秋天,回来就告诉了我,你们学校那边的景色极美,然后又把你们宿舍里的外号讲给我听,当然,我只知道你们的外号,不知道你们的名字,否则你第一次告诉我你的名字时,我就会知道了……直到刚才你给我讲了你们宿舍的外号,我又结合你之前说过你们宿舍是平房,瞬间就推断出来了你就是他口中的那个小江。”
我点点头说:“我们是在你出了车祸之后听班长说的。”
“他是怎么说的?”
我依旧不想说她在我们之中已经“死了”,便说:“他主要说了于行之的一些感受,说他是多么难过之类的。”
霍晓莹咬着嘴唇,也开始难过起来。她说,大二开学之后,于行之联系过她两次,均被她以坚决的态度告知选择分手,这也是她被自己逼得没有办法的事情。霍爸爸曾经见过于行之,便跟她深谈,他认为于行之这个小伙子还不错,他正式表示同意女儿与于行之谈恋爱,因为霍爸爸知道,自己终究有老去和死亡的一天,他无法陪伴女儿一生,女儿需要一个能够与她共患难的男人。霍爸爸也知道自己的这种想法非常自私,为了女儿的幸福,就要牺牲一个男孩的一生。但是为人父母的,当然还是以自己儿女的幸福为主,只能无暇顾及他人的感受了。霍晓莹则缓缓摇头拒绝了父亲的提议,她知道自己非常爱于行之,她不想让自己成为于行之的累赘。自从母亲去世、父亲白之后,霍晓莹想明白了很多事情,她知道,在自己的人生中,爱情并不应该是位的,她所需要的并不是呵护,而是自己真正的独立,自己需要有一个属于自己的人生,因为她爱于行之,她不能给于行之增加负担。现在,她必须狠下心来,让自己与于行之分手,让他彻底对自己死心。即便霍晓莹已经狠下心来,但是和他提出分手时还是痛哭不止。霍爸爸在门外听着女儿的电话,也不禁老泪纵横。相比于肉体上的折磨,心灵上的创伤才是最痛苦的。在那段时间,她经历了丧母、断肢、失爱的接连打击,一下子就憔悴了,本就瘦弱的身子变得更加骨瘦嶙峋了。她一直默默地告诉自己,她要改变自己,要陪同父亲一起修复心中的创伤,她的家庭更加重要,她“不爱”他了。于行之不信,他说他爱她,她肯定也爱他,家庭的事情,一个人承担比两个人承担要轻松一些。霍晓莹的态度很坚决,她说于行之不要再在自己身上浪费时间,自己绝对也不会让于行之找到她。而后,她让父亲把自己的两个手机号都注销了,重新办理了新的号码。她要与过去的自己做一个决断,不仅仅要失去于行之,还要失去她在学校的同学和朋友,她知道只有这样,才能和过去做一个告别。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每逢黑夜,霍晓莹都会把头埋进被子中无声痛哭,她知道如果自己不“狠心”的话,是不会和过去断干净的,她不希望于行之看到自己“丑陋”的右腿,她希望把自己最美丽的样子留在于行之的大脑中。
说完这些,霍晓莹再次流下眼泪。她告诉我,她之所以要来北京找实习单位,就是想要在茫茫人海之中试图寻找到于行之的身影,她知道自己与于行之此生无望了,她只是想再看看他。
我无法告诉她,于行之现在已经有了一个能够拿捏住他的女朋友,我不想让我刚刚认的妹妹更加痛苦。
我还是告诉了霍晓莹一些事情:“不瞒你说,我昨天刚刚见过于行之。”
霍晓莹眼睛一亮,她看向我,急切地问:“他现在还好吗?过得怎么样?他……他有没有走进一段新的……新的生活?”
我知道,没有一个人能够替代霍晓莹心中的于行之,至少暂时是这样的。我告诉她:“昨天的于行之和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差不多,基本上没什么变化,我没问他现在干什么呢……哦,就是昨天中午你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正跟他和班长在外面吃饭呢。”
她低下头,轻轻“嗯”了一声。我看不出她的悲喜,不知道她在思考着什么。
我小心翼翼地问:“要不要我帮你联系他?我可以让班长把他约出来。”
她抬起头,说:“你答应过我的,不会把我的事情跟别人说的。”
我试图解释:“这不算是告诉他们呀,我只是想完成你的心愿。”
她说:“那也不行,我既然已经狠心下来了,就不要再让他抱有希望了。”
我说:“那你为什么还想在茫茫人海之中寻找他的身影。”
她愕然了,看着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我。我知道她其实根本放不下于行之,我又说:“要不然这样吧,改天我带着你去他们家那边儿憋着他,咱们不下车,就在车里偷偷看看他,行不行?”
她摇摇头:“不了,我不想主动去见他,我只希望能够真的偶遇他,其实我并不想再做无意义的挣扎了。”
我摇了摇啤酒罐,已经空了,问她:“你还喝啤酒吗?”
她也摇了摇啤酒罐,然后一饮而尽,说:“我还能再喝一听。”
于是,我把冰箱中最后两罐啤酒取出,说:“再喝的话,就要去阳台拆箱了。”
她说:“好。”
“之前我们班长只说过你和老于之间很少的事情,”我打开啤酒,说,“我想听听你们之间到底都生过什么事情,为什么你会对他一直念念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