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水四周,帐篷连成排,五颜六色的风马旗幡随风起舞,西斜的日光投射到湖面,起伏的水波泛着金光,一只只牛皮船在荡漾,不少都是阖家出游,连续玩数日,准备回城的,已开始收拾行李了。
换了俗装,洛桑向湖东侧走去,根柱和贡布在不远处等着。
“小姐,那个热巴来了。”“杏仁眼”眼尖。
她正整理东西准备回家,听侍女这么一说,急忙跑出,与他几乎撞上,二人都不好意思笑了,接着互相打量,竟如久违一般,“我以为你不来了呢。”
洛桑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旁边几个正哼哼着歌的女孩儿凑过来:“哎,这是谁呀?像个小喇嘛。”
“别瞎说,这就是我说的扮演大神的朋友,那两歌就是他写的。”
一个女孩儿说:“那天我也去了,听吉朵班子唱得真好听,可是我们就唱不出那个味儿,你教教我们吧。”说着,她唱了一段,“我深情地望她一眼……”
洛桑略一思考说:“这是按我们家乡山南口音写的,用拉萨话来唱很难唱出原味,不信你们用山南口音唱,就有了那个味儿了。”
“你教我们说几句山南话。”几个女孩儿都来了兴趣。
“我深情地望她一眼”,洛桑用家乡话说一遍,那几个模仿一遍,然后再唱一遍,有个人模仿得怪声怪调,大家一阵阵哄笑。
“姑娘们走吧,别打扰人家学习山南话。”几个女伴冲她挤眉弄眼走了。
她提议:“热巴哥哥,咱们划牛皮船吧。”
把渡河工具改造来娱乐游戏,这是拉萨人的新时尚,牛皮船当然制作精巧,可容四人,一根绳拴着船,另一端绑在岸边树上,由船在水中自己漂,不玩了一招手,有人将船拉回岸,按时计价,当时算一项贵族活动。
洛桑怕水,有点犹豫,只见她轻盈跳入船中,贡布和根柱想劝阻来不及了,他扶着她的手,蹲着蹭进船里。
贡布已经想起她是谁了:“根柱啦,佛爷认识那位小姐?”
“不认识,只是在林卡一块跳过舞。”
贡布终究年长几岁,在详细问询了情况后,心生不安,暗想,也可能现在没什么事,但照此展下去,天哪!可千万别……更何况她是……他不敢想下去,觉得想一想都是罪过。贡布的担忧也感染了根柱,二人远远坐下各想心事,这种事不好说也不敢说。
小船来回摇荡着,她若有所思地说:“刚才你一说我恍然明白了,当今佛爷擅作情歌,满街传唱,可我总觉得声调中欠缺点什么,佛爷也是你们山南人,口音应该一样的。”洛桑心头一紧,仿佛有人用鼓槌在背上擂打一般。
接着,她又说:“你听我学着唱一,那个韵味像不像:
“我和她在密林中幽会,
不怕有人偷窥。
鹦鹉你若是看见,
千万闭住那张巧嘴。”
他在唱,洛桑只能转头望着远处景色,以此来平抚内心,听她唱完,他才回过头。啊!可那一瞬间,就似中了定身法。她正定定地瞅着自己,目光炙灼,只对接了一秒,觉得浑身血液烫得快燃烧了。他低下头喘了几口粗气,悄悄抬眼,只见她已侧过脸一动不动望着湖面,目光温柔多情,半张着红唇,露出整齐的白玉一般的牙齿。
“我好看吗?喜欢我吗?”她的胸脯一起一伏,嗓音带着“气声”。
晚霞正从她的侧面映照过来,长长的睫毛,高挺的鼻梁,圆润的耳廓,颈后茸茸的毛,清晰可见。岸边的景物远去了,模糊了。
洛桑深情地望着她,徐徐道出蕴积已久的心里话:
“在这金色的盆地,
我们誓言永不分离。
你就好似唐卡上的度母,
莫非出自第巴大人妙笔。”
听到最后,她的心猛一颤,偷瞧他的表情,才知是一句比喻的俏皮话。
这时,湖面上已没几只船了,他们招招手,船便向岸边靠去。
“你明天能来吗?”
“实在是有事来不了,嗯,四天以后再来吧。”
“那好,咱们换个地方,这里熟人多。知道药王山吧?北边有个甲玛林卡,早点去啊。”
“好,记住了,早些去,甲玛林卡。”
靠岸后,洛桑先上去,回身伸出手拉她上来,她双手握住,一抬腿跳上岸。贡布和根柱迎上来,神情有点不自然,洛桑装作无事一般冲她摆摆手,同二人回返,她则走向东侧帐篷,走了没几步,洛桑回过头,正巧她也回过头,俩人对视一眼,她嫣然一笑。
回到宫中,洛桑脸上仍挂着掩饰不住的笑意。贡布忽然一下子跪下,洛桑大惊。
“佛爷,我来时,央热活佛一再叮嘱请佛爷用功读书,刻苦修习……”他只能这样从正面去说,再说下去怕冲撞了佛爷,他不敢。
洛桑本是精细之人,可此刻胸膛被不可言喻的美妙感充塞,对贡布的举动未加细思,扶他起来后说:“贡布啦,麻烦你明天再给我订做几身俗装,鞋帽配上套,面料要好一些的。”
贡布喏喏,根柱现他的面色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