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结婚了。”
“这……”
“所以那天我们只是作为同学,一起叙了叙旧,”我解释,“我们上高中的时候只好了不到半年,因为我太怂了,她就跟我分手了。”
“那她可真是遗憾呀。”
“嗯?”
“她把这么好的一块儿璞玉给丢了呀。”
我愣了一下,紧接着大笑起来,许萱也跟着笑了。我活了22年多,之前夸我的人(其中不乏有些违心的)说过我老实、真诚、诚实、稳重、聪明、机灵、善良、天真、自然、慷慨、谦逊等等,骂我的人(大部分都是自内心的)说我傻逼、二缺、笨蛋、废物、蠢货、怂逼、脑残、白痴、低能、愚蠢、猥琐、“变态”等等,他们用过各种各样的词汇,唯独没人说过我是“璞玉”。
“你太会说话了,”我抬起右手,伸出大拇指,“从来没人这么夸过我。”
“你看,你就是太谦虚了。”
“不是我谦虚,真的,我可不觉得自己是璞玉。”
“过分的谦虚就是骄傲啊,”许萱笑了,“终于把你的话还给你了。”
我想起来了,这是许萱炒了一次麻辣香锅后,我夸赞她后,她自谦,我说给她的话。
我说:“那你说说,我怎么是璞玉了?”
“就是字面的意思呀,说你未经雕琢,”她说,“夸你单纯呢。”
“哦,我明白了,”我说,“说明我是一个傻逼呗。”
“哈哈哈,你看看你,总是这么自卑……我可没有骂你的意思呀。”
许萱说的没错,我就是一块璞玉,我自己说的也没错,我就是一个傻逼。当然,我自己可以骂自己傻逼,要是别人这么骂我,我还是会翻脸的——哥们儿之间偶尔开玩笑用这个称呼时,不必上火。
许萱开心地笑着,我忽然想到她昨晚与现在的情绪完全相反。我想问问她昨天为什么要哭泣,家里生了什么事情。但是转念一想,我实在不应该在她这么高兴的时候牵出令她苦恼的话题。而且现在离家不远了,路途上的时间估计不够我用来追问的,还是换个时间再说吧。
正是我想要换个更为恰当的时间与她沟通的这个念头,让我成功地占有了她的身体。
49
我重新拾起了做饭的手艺。我觉得,还是两个人在一起吃饭比较有趣,远比一个人寂寞地裹腹要开心得多。
许萱对我说,她拖着疲惫的身躯下班回家之后,看到茶几上整齐地摆着烧好的菜,被感动坏了,肩膀不再酸痛,后背不再僵硬,浑身上下充满了活力。
许萱说,她没有想到我会为她准备一顿丰富的晚餐,她在那一瞬间,居然在这个她认为的临时居所找到了家的感觉,而这种感觉甚至在她真正的家中都未曾体会过。
许萱还说,她当时想把手中的包扔在地上,然后蹲下抱头痛哭一场。
许萱并没有这样做。从我坐在沙上的角度看到的她,当时很平静,从她的脸上看不出来任何波澜。我只记得她抽了一下鼻子,什么也没说,默默地换完鞋,走回了小屋,关上了门。当时我一头雾水,不知道自己的为我们两个人做了一顿晚饭是否触及了她的某些禁区。
我等了几分钟,见她一直没出来,有些忧心,站了起来,搓了搓手,又坐下了。如此反复三数次,仍旧没敢去敲她的门。许萱自己把门打开了,她依旧像往常一样,穿着清凉,迈开两条光溜溜的腿,在我眼前晃来晃去。
许萱把一个一次性饭盒放到茶几上,然后坐到沙上,淡然地对我说出了以上的那些话。
“我就炒了几个菜,就把你感动成这样?”我笑着说。
“不是几个菜的问题,而是……”许萱看着我,眼泪在一瞬间流了下来,“我从来没有想过,还会有人对我这么好。”
这让我也很受感动。我从未意识过,我认为的一些平常的举动,居然能够敲开一个人的内心的大门。
“你先尝尝我的手艺怎么样吧,你要是爱吃的话,我每天都可以炒几个菜,连你上班带饭的量都够……不瞒你说,我之前买过两本菜谱,偷摸练过一段时间。”
许萱擦干净眼泪,提起筷子,把每样菜都尝了尝,说:“好吃,真好吃。”
“你买的那个是什么呀?”
“凉皮。”
“我好久没吃凉皮了,给我尝尝吧。”
许萱把一次性饭盒递给我,我打开后,大口吃了起来。
“你以前不是说晚上不吃饭吗?”许萱问我。
我尴尬地说:“嘿嘿,之前吧,也不是不吃,只不过都是趁你回来之前吃完了。”
许萱放下筷子,沉下了脸,问:“为什么?我那么招你讨厌吗?”
“不是不是,”我摆手,“只是我之前跟你不熟而已,觉得别扭。”
“我住在这里是不是很打扰你呀?”
“不打扰不打扰,我一个人也挺没劲的,我倒是挺希望有人跟我一起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