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周也瞪了一眼李讴歌,说:“我现你丫的嘴怎么越来越欠了……不该说的话别说。”
就是,李讴歌一点眼力价也没有,他怎么能当着路晓露提于周之前和夏云朵的事情呢。
李讴歌又大笑:“不说了不说了……等过些天老高和小胡都回来之后,咱们再来这儿喝一回吧,说真的,我早就想你们了……虽然上班的时候也有聊得不错的哥们儿,但是总感觉他们差点儿意思,不如咱们一起睡过几年的兄弟们……”
“你丫这话怎么那么别扭啊,咱们是在一个屋里睡过,可他妈没在一张床上睡过……”于周笑。
李讴歌反驳他:“谁说的,你忘了那会儿你丫喝多了,爬不上去床,非要跟小江睡的时候了?”
于周不承认:“不可能,我要睡也是跟我下铺的老高睡,怎么可能找小江呢……(对我)是不是,小江?”
我想起了李讴歌说的事情,那是大一下学期的一天,我忘了是因为什么,我们班里所有男生齐聚在我们宿舍一起喝酒,那天我们都喝多了,当时于周确实跟我挤了一宿。我说:“班长说得没错,大周你丫就是跟我睡了一宿,当时老高的床上也有人了,所以你就没上他的床,你嫌小胡邋遢,非要跟我睡。”
于周说:“不可能吧?我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了?那天晚上咱俩谁把谁睡了?”
我说:“那必然是我把你办了呀。”
于周说:“别你大爷了,肯定是我把你办了,你丫不好意思说。”
路晓露皱着眉,但是从她的表情就能看出来,她并没有厌烦我们这样说话,虽然皱着眉,但是她依然在笑:“你们真够恶心的。”
我们三个男生大笑起来。
笑毕,李讴歌说:“老高和小胡没来,应该给他们俩摆上照片,再摆上碗筷……”说出这话后,李讴歌忽然住嘴了,他没有再说下去。
于周和路晓露没有了笑模样,放下筷子,冷静了下来。我忽然也觉得有些难过。是的,提到放照片和摆碗筷,我们都想起了我们宿舍已经去世的毛志华。
小毛是睡在我上铺的兄弟,他在零九年四月的时候,被自己当时已经怀孕的女朋友的爸爸用刀刺中了股动脉,失血而亡。这件事生在我父母去世之后的一个多月,我们得知小毛去世的时候,已经是那年“五一”之后的事情了。当时我们回到学校去交实习报告,现小毛床上的铺盖和柜子里的物品全都没了,才从导员那里知道了这个噩耗。后来过了两周,小毛的女朋友秦欢——小毛一直叫她欢欢,我们也随着他叫欢欢——挺着大肚子来到我们学校,想要拿走一些小毛的东西,但是小毛的东西全都被他爸拿走了。我们把6斌叫了回来,因为他那里有小毛的实习报告,虽然那份实习报告是编造的,但那是我们能够找到唯一和小毛有关的物品了。欢欢流着泪给我们——当时只有我、于周、6斌、路晓露和夏云朵在,李讴歌在家,刘鑫在上班,他们俩个并不在宿舍——讲了小毛去世原因的始末后,我们一同把她送到了火车站,因为她说她要回小毛家去面对小毛的父母。我们给欢欢凑的钱和记载着我们所有人的联系方式的纸都被她留在了6斌车的副驾驶上。在那之后,我们再也没有见过欢欢,我们谁也不知道欢欢和她肚子里的孩子现在怎么样了。关于小毛的事情,我们也告诉了李讴歌和刘鑫,他们两个听后,和我们一样动容。
于周沉闷地说:“真正应该摆照片的是小毛,可是我都没有一张他的照片。”
李讴歌也同样难过地说:“唉,我也没有……咱们班照毕业照的时候,小毛已经不在了吧。”
我说:“等见到老高之后问问他吧,我觉得如果要是有照片,也只有可能他还会有,我记得他有一阵挺爱拍照的,不知道给没给小毛单独拍过。”
于周点点头,说:“嗯,没准儿也就老高有……其实我一直想去看看小毛,只不过不知道他的墓在什么地方,我记得他是湖北咸宁的吧。”
我说:“是,我还记得欢欢和他是同乡呢,唉,如果咱们能找到欢欢,就能知道小毛现在的地址。”
李讴歌摇头:“我当时听你们说完欢欢没要你们的钱,也没要咱们的联系方式之后,我就有种预感,咱们以后再也见不到欢欢了……”
李讴歌说完这话,我们都接不下去了,因为我们都知道,茫茫人海之中,再遇到欢欢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于周举起啤酒罐,说:“嗐,不聊这个了,咱们喝酒吧。”
我和李讴歌也举起啤酒罐,路晓露则端起饮料杯,我们几个碰了一下,各自喝了一口。
之后,我听着他们开始抱怨各自工作上的事情,咒骂着各自的领导和同事有多么傻逼。我想,也许这就是围城吧,他们想要脱离工作的烦恼,而我却需要充实的生活。
我又想,也许,我的生活不够充实,只是我身边没有一个可以说话的人。毕业之前,我是我们宿舍之中唯一单身的人,而他们则各自挎着一个心仪的姑娘,腻腻歪歪着,唯独我形单影只。我需要的很简单,就是有个人陪伴,这样就足够了。
我们喝了很多酒,我把我内心的痛苦讲给了他们。李讴歌醉眼迷离地说,不行你丫出去找小姐吧。于周眼神同样飘忽迷蒙地说,班长你说得不对,小江不是性压抑,小江是孤独寂寞冷,小江需要排解寂寞。我对于周伸出了大拇指。于周接着说,小江你要是找不到活人的话,你可以养条小猫小狗什么的。我把大拇指调转了个方向,让它冲下。路晓露说,你们都不对,实际上小江就是看着你们都有女朋友,他也想找一个女朋友受受罪。
李讴歌哈哈大笑起来:“对对对,路晓露说的对,丫小江就是没受过这种罪。”
于周却警惕地说:“班长你说得不对,我觉得有女朋友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你怎么能管这个叫受罪呢……要是司雅在的话,你还敢这么说吗?”
李讴歌说:“你觉得我敢吗……你就不应该带路晓露来,这样咱们哥儿仨就能真正敞开胸怀说真话了。”
路晓露怀疑地看向于周,于周赶紧解释:“我不知道你们是怎么想的啊,我他妈说的可都是真话。”
我和李讴歌相视一眼,哈哈大笑,路晓露则昂着她的圆脸,睇视着我们。
7
郑三牛死了。他从他十楼的家中窗台一跃而下,就像伽利略在比萨斜塔上丢下的铅球一样,做着自由落体运动,重重地砸在地面上。如果不考虑空气阻力和北纬四十度具体的重力加度的话,我会根据我们小区楼层的高度,运用高中学过的那些基础物理知识,计算出郑三牛从他家窗口跃出后直至接触到地面所用的时间——如果他的初度为零的话。
那天,我和于周、李讴歌都喝多了,直到晚上,依然没有缓过来。路晓露则板着脸把餐桌上的残局收拾好之后,在我的指引下,给我们冲了一大壶茶叶,强行让我们三个灌下去,用来冲涮肠胃里的酒精。
我他妈肯定是喝多了,因为我告诉路晓露:“我们家的另外一间屋子还空着,你可以和于周在那间屋过夜,床上的铺盖都是之前我小姨用过的,我估计你们俩都不会嫌弃她,反正你们三个之间也都两两互相睡过一张床……”
路晓露的反应很正常,她怒气冲冲地给了我一个嘴巴,虽然并没有用很大的力气,但是也让我脑袋嗡嗡的。于周看到我挨了一个嘴巴,看热闹地笑了起来,于是,他也挨了路晓露的一个嘴巴。李讴歌不敢笑了,其实即使他笑了,路晓露也不会抽他。
路晓露色厉内荏地对我说:“明天就初七了,于周还得上班呢,敢情你不用上班……以后你们要是再这么喝酒,我就不让他来了。”
我指着路晓露笑着对于周说:“你媳妇儿急了。”
于周晃悠着站起,搂了搂路晓露,路晓露甩开他,抱起双臂,噘着嘴,满脸不悦。于周再次搂住她,在她耳边低声说着什么。
李讴歌斜躺在沙上,说:“大周,你们俩要走就走吧,我不行了,我一步也不想动了……我明天不上班,我们放假放到初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