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下午,去弥镇市郊区团建的众人返回桃鹳别墅。
孟雨还没进去,便闻到空气中流窜着隐隐约约的酒味,而且还是从房子里面传出来的。他伸手在鼻子前面挥挥,嫌弃地打开门,酒气愈浓烈,强势地钻进他鼻子里,直接让孟雨打了个喷嚏“哎唷,这都怎么回事,谁喝酒啊”
郎煜跟着过来,探头一看,鼻子动了动“啧,味道好奇怪。”
他率先进门,目光环肆一圈,立即定在吧台的立柜前。一眼就看呆了,站在原地震惊道“调这么多酒”
“调酒”孟雨脱鞋后,见状大吃一惊,急忙跑过去,看着长吧台上乱七八糟摆放的酒杯、材料和各种调好的酒,皱眉无语凝噎,“这谁弄的”
其余人都进了屋,见到这幕,纷纷过去看。只见吧台凌乱,五颜六色的液体到处都是,瓶瓶罐罐倒在调酒台,一副被抢劫了的模样。
郎煜随手执起一杯红色的酒,凑到鼻尖一嗅,立刻皱紧眉头,啧声摇头道“暴殄天物啊。”
心细的方萝北从吧台绕过去,看到了躺在地上的裴谈声和保镖。他忙喊众人看,几人见到这幕,登时瞠目结舌,千言万语汇聚心中说不出口。居然是裴谈声在搞事,孟雨还以为进嗜酒的贼了,他无奈扶额,冲身后慢悠悠进屋的宋瑰喊道“哥,你快过来看啊裴谈声他”
他、他都无话可说了,衣衫凌乱地躺在地上,脸颊涂满红晕,不是醉倒了还能怎样他们才出门一天,裴谈声竟然自己折腾了起来。
宋瑰听见裴谈声的名字,踱步上前,瞧见吧台时蹙起了眉弯,又看向孟雨手指的地方,眼皮忽的一颤。
喝醉了他抬脚绕过去,站近,居高临下地凝视他。又回头,眼睛停留在五颜六色的酒罐上,茫然地眨眨眼睛,是在借酒消愁不对,如果想消愁,直接拿柜子里的酒就好,何必捣鼓出这些不伦不类的东西来。不仅味道奇怪,颜色也很让他意外。
宋瑰感到了不解,他倾身,目光端详着这副英俊的面庞,见旁边还有个喝醉的保镖,头也不回地说道“小雨,把他抬回客房休息。”
“好的。”孟雨又问,“裴谈声呢,我扶他回卧室。”
宋瑰一声轻笑,细细打量他的醉态,以及身上凌乱得露出锁骨脖颈的衣服,语气平常“不用,就让他在这儿醉着。”说完见身后几人还围在四周,他指腹按了按虎口处,提醒道,“这里太乱,等裴谈声醒了收拾,外出一整天,大家都去歇息吧。”
很快,有的回房间,有的在沙躺下,短短几秒钟,吧台处只剩下了宋瑰和醉醺醺的裴谈声。
裴谈声躺的地方很好,刚好在调酒台里面,u形的吧台他躺在那儿,外面谁也看不见。宋瑰也不出去,反倒更朝他身体另一侧走,如此,就和裴谈声藏在天然遮蔽的地方,与外面隔绝,除非撑在调酒台或绕进来,才能看到他俩。
这位置的酒味是最浓的,宋瑰喝不得酒,此时对着空气轻轻嗅了一下,便觉得心脏开始急乱地砰砰直跳。他抬手按住那儿,安抚一般缓缓地抚摸,但还是平静不了。聪明的他转念一想,又明白了,不是酒气让他迷乱,而是身侧正睡得沉的男人。
宋瑰低下头,靠他更近。
裴谈声,你在我的家里,把自己灌成这样,就不怕我做些什么吗低低的一笑后,干脆跪坐在地上,端详这张完美的脸,又想,你怎么可能会怕,毕竟我这种病秧子,不可能有耐制服你。宋瑰咧开唇角,不由自主将前晚的场景搜刮至眼前,我伤了自己,而你没有离开,哪怕我刻意把你留在别墅,给你整整一天半的时间,你都没有走。
他屈起手指,伸手蹭了蹭裴谈声浓黑的眉毛,俯下身,压低嗓音几乎逼在他耳边说“想干什么,你以为我会这么容易地放过你吗”
是你先放弃了,就算后面想,也不可能让你轻易模棱两可的一句话,不知是在说裴谈声放弃了离开,还是放弃了那晚皎洁月光下的亲吻。
低绵的嗓音使得裴谈声稍微眯起了眼睛,陷入浓醉中的他即便再昏沉,也分辨得出眼前人就是宋瑰。昨晚调酒的场面依旧聚集在脑海,裴谈声还没有清醒,以为眼前是梦,而他终于凭借喝下的那些“宋瑰的血”而召唤到了宋瑰入他的梦。
“你”嗓音出奇的喑哑,好像在粗石上磨砺了数百遍,裴谈声循着本能半撑半爬地坐起来,痴迷凝望眼前一动不动的宋瑰。这愈让他肯定是梦,毕竟平时的宋瑰在他面前从来不可能乖乖坐好。
是梦就很好。裴谈声咧唇无声地笑了,撑起身便顺势靠在调酒台里侧的内壁上,现在终于能坐好,也能静下心看宋瑰。他依旧端坐在自己身前,嘴角噙着浅浅的笑,眼睛含光,亦在注视自己。这样的宋瑰,虽然没那么生动,却让他多出了一丝奇妙的感觉。
这个宋瑰是可以让他把控、任由他肆意妄为的。
沉浸在浓烈的酒和梦中的裴谈声全然没有意识到,他此刻的想法正是当初面对宋瑰时最厌恶的那一样。试图掌控一个人,于曾经的他来说,恶心到只要听见类似的话就止不住作呕。
而此刻,他大脑驱使心脏,无可遏制的因为这个念头心动。
裴谈声注视了宋瑰很久,自以为睁大眼睛看得极其认真,实则他醉得根本无法睁眼,只是微微眯起,眼皮耷拉下,不说昏昏沉沉不省人事,称得上糊里糊涂。
宋瑰看着都想笑了。
裴谈声如愿在梦中看到了他更招人的笑,终于按捺不住,伸手抓住了宋瑰的胳膊。宽大的手掌将这条胳膊抓得很稳,他没有把宋瑰往自己身前拉,而是借着拽住宋瑰的手,不断地倾身,再倾身,以野兽攀爬的姿势,一步步靠近宋瑰。
双手压在宋瑰的腰侧,他把这幅柔软的身体尽归怀中。裴谈声满意地扬起唇角,低下头去,梢不经意撩到了宋瑰的脖子。宋瑰痒痒地颤了下肩要躲,裴谈声意识到后,立刻握紧他的腰,又害怕太紧伤到,马上触电般松开了手。
宋瑰便更乖了,不再动。
裴谈声开始循着他的脖子轻轻地嗅,一下一下,呼吸一下一下变沉,可嗅的动作却没有同呼吸一样趋于用力,一直都很轻地,嗅过他颈项上的所有位置。如同野兽费尽心思得到猎物后,在小心翼翼试探它的可食性。
宋瑰保持不动,一低眼就能看见裴谈声的头埋在他胸前。在他分神的刹那,裴谈声不再满足轻嗅锁骨和喉结的位置,反倒决意往上走,先是侧脸,然后是眼下,到额头,甚至头,都被他一步步地嗅了几遍,反反复复。
宋瑰任他在自己身上捣乱,丝毫也不阻止,眉宇间甚至含有纵容的味道。裴谈声满意地用鼻尖轻蹭他的脸,忽而让他心跳加快了一些。
他故意地“嗯”了声,又细又软的嗓音钻进了裴谈声的耳朵。
裴谈声的眼皮稍微有了力气,不至于耷拉着。
宋瑰看向他的眼睛,分不清里面聚拢的黑雾是酒的馈赠,还是因他的沉迷。倏地,凉凉的两瓣唇碰上宋瑰的脸颊,就在裴谈声按捺不住沉溺在其中、甚至要更加力,把梦中的宋瑰翻来倒去欺负时,怀里温度骤然消失了。
他困惑地睁开眼睛,宋瑰神情如常,嘴角弯了弯,推开他,不费丝毫功夫地站了起来。
裴谈声心里的渴求一瞬间降落至冰点,眼睁睁望见宋瑰离他越来越远,脑中倾泻了数不清的情绪,想追上他,要拥有他,抱住他亲吻他
耳边陡然轰的一声,他如梦初醒,酒意荡然无存。
此刻脑中波涛汹涌,都在质问自己你病了,你厌恶宋瑰,怎么可以触碰他
裴谈声崩溃地抱紧头,手紧攥住头,似乎感受不到疼痛。他幽深的瞳孔抽缩着,朝向远去的身影张了张嘴“宋”尾音被戛然咽回了喉间,全身的血液在此刻冰凉,他颤抖着张开手,狠狠甩了自己一巴掌。
自那天后,工作室的所有人都现宋瑰和裴谈声很不对劲。
这表现在以往腻在一起的两人突然开始你不搭理我,我不理会你。但奇怪的是,宋瑰出现的地方,依旧有裴谈声的身影。其余人不懂这种模式,但孟雨却很清楚,他们回到了最初聘请裴谈声的那段时日。当初是陌生人,而如今是最熟悉的陌生人。
敏感的方萝北对此持有不同的见解,他作为那晚的目击者,看清了宋瑰和裴谈声从头到尾的反应。“我总觉得,不只冷战这么简单,好像”哪里不对,但又说不清楚。他迟疑道,“宋老师不是轻易放弃的性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