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來的事前一天就和許父許母打了招呼了,本來溫槿是打算和許父許母好好說清楚,道個別,現在許溪舟在這裡,有些話自然也就不好說了。
但來都來了,也不好就這麼走,正好這時屋裡也傳來了許母招呼的聲音:「小槿來了啊,快,快進來!」
溫槿只好暗暗深吸口氣,硬著頭皮走了進去。
屋內飯菜也都已經備好了,此時桌上已經佳肴圓滿,香氣四溢。
但溫槿不知道,他還沒來時一家人還滿臉凝重的坐在客廳里。直到溫槿過來了,才紛紛收拾好表情,起身往餐桌走去。
溫槿一進去就猝不及防的和許溪舟對視了一眼,他訥訥點了下頭,連笑都勉強的難受。
目光落在許父許母那邊時溫槿狠狠噎了一下,「爸」「媽」兩個字就這麼哽在喉嚨口。如果不是許溪舟在這裡,溫槿還能自我欺騙一下,眼下許溪舟在,他可不敢再自取其辱了。
溫槿咽下喉間酸澀,對兩位長輩笑了笑,溫聲喊道:「叔叔,阿姨。」
就如同他第一次來這裡時一樣禮貌又生疏,只是相比起之前,又多了一種沉重的尷尬。
話音落,別墅大廳里死靜了幾秒,兩位長輩都齊齊一怔。
連許溪舟都抬眼看了過來。他的眸色仍然那般暗沉不辯,只是定定看著他,像是要從他的眼裡掏出些什麼來。
畢竟這生疏的稱呼溫槿已經好久好久沒喊過了。
當年他來這裡時也就喊了一兩聲,結果被許母和許溪舟一唱一和又哄又騙的在來的頭一天就喊上了「爸」「媽」。把許父許母樂的合不攏嘴,逢人就說自己撿了個便宜兒子。
許溪舟還笑著對他打道:「喊了爸媽了就是我們家的人了,不准改口了。」
當時溫槿羞得不敢說話,卻因為被許溪舟迷的昏了頭,什麼都訥訥應了,還紅著臉點了頭,之後當真就沒再改過口,直到今天。
但既然不會再在一起了,再喊爸媽又有什麼意思呢。
許母眼眶一紅,也沒多說什麼,僵著身子輕輕拍了拍他的肩,眉目內斂,語氣很低:「好孩子,先吃飯吧。」
溫槿忍著滿眼酸澀應了聲。
按照以往的習慣,溫槿和許溪舟是應當坐在一起的。但溫槿現在身份尷尬,兩人便不約而同的分開坐了。許父看著他們倆欲言又止,最終還是沒再多說什麼。
這頓飯是溫槿來許家以來吃的最沉默也最苦澀的一頓。不僅溫槿和許溪舟沒吃多少,連許父許母也是味同嚼蠟。在一旁看著的劉姨心底更是複雜難言。
直到溫槿吃完放下筷子,許母才不動聲色的和許父對視一眼,扭過頭朝心不在焉的溫槿笑道:「小槿啊,最近……在學校里怎麼樣?」
溫槿扯了扯嘴角,乖乖回道:「還好呀,學生們已經中考完了,我也能休息一陣子了。」
許母點點頭,又生硬的問:「那你……還留在那裡教書嗎?」
溫槿眸色一暗,語氣卻淡然平靜:「我向學校申請了辭職,可能不會再待在這邊了。」
「什麼?!」
此話一出,所有人都愣了。
許母驚的筷子都拿不穩了,驚訝道:「辭職?怎麼幹的好好的要辭職啊,是在學校受了委屈了嗎?怎麼要走啊?」
溫槿沒想到他們的反應會那麼大,有些尷尬,不太自然的笑了笑:「沒有,我在學校挺好的。只是我想今年先回家陪我叔叔和媽媽過個年,之後也還會找工作,但是也許不會留在這裡了。」
許母急道:「那你去哪啊,這怎麼能說走就走呢。」
溫槿捏了捏手指,眼眶微澀,垂著眼,終於鼓起勇氣說出了那句話:「您……知道……我和溪舟哥離婚了,留在這裡太勉強了……」
「怎麼勉強了!?小槿,我和你爸都把你當做親兒子一樣啊!」許母急得什麼都忘了,緊緊抓住溫槿的手不放。
溫槿渾身一顫,澀的渾身難受,感覺肝臟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捏住,堵的他難受的喘不過氣來。
他不知道該說什麼好。甚至不敢去看對面許溪舟的眼神。
許母大概猜清了他的顧慮,輕輕摸了摸他的頭,聲音潤而柔:「我知道你和溪舟離婚了,你覺得尷尬。但你和他離婚了關我們什麼事,你叫了我們這麼多年爸媽,那你也是我和你爸的兒子。你有什麼委屈的難過的,儘管和我們說就是了。小槿,我們知道你是個乖孩子,你不要因為這個在面對我們時是有壓力。」
溫槿終是沒忍住眼淚,死死垂著頭,哽咽著小聲道:「謝謝您……我沒有覺得委屈,我只是怕難堪。」
「有什麼難堪……」
「他不願意,您就別逼他了。」
許溪舟突然冷聲打斷了許母。
「溪舟,你說什麼呢!」許母怒聲呵斥完許溪舟,又連忙小心翼翼的去照顧溫槿的情緒。
溫槿眼睫微顫,呼吸不穩,卻明白自己這時候不該再說別的什麼,只是緊張徒勞的絞著手指,沒敢多說。
「小槿,你別理他。不要他了還有爸媽呢……」許母輕撫著溫槿的脊背。
溫槿閉了閉眼,許久才強顏歡笑著悶聲道:「對不起。」
也不知在對誰說。
「說什麼對不起,都是一家人。」許母心疼的摸了摸他的頭。
溫槿垂眼無言。他知道許母是好意,也明白許溪舟不是故意為難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