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明月鋒正要關車門,印寒杵在座位和車門之間,伸手拉住明月鋒的腕骨,示意自己也要坐進來,明月鋒指著無人在意的副駕駛位,「你坐前面去。」
印寒沒跟他犟,指尖在對方脈搏處打了個曖昧的旋兒,後退兩步,任由明月鋒關上車門,烏黑的眼珠暗藏心緒,瞧不分明。
這個旋兒惹得明月鋒脊背發毛,暗忖發小進化得愈發邪門,連他都看不出來印寒在想什麼。
「叔最近工作忙不忙?」明月鋒問。
「忙啊,趁你這陣子回來,我趕緊請了年假,休息一周。」印誠久說,「錢越賺越多,時間越來越少,真不划算。」
「賺錢就是為了享受,不然賺錢幹嘛。」明月鋒說,「我看您身材保持得不錯,頭髮濃密,肚子也小了。」
印誠久騰出一隻手摸摸弧度逐漸平緩的肚皮,說:「現在不提倡酒桌文化啦,身體好了不少。等過兩年退休,我和你阿姨環遊世界去,享受生活。」
「要是你有喜歡的女孩,想成家了,我也幫忙可以帶孩子。」楚悠暗示,「鋒鋒這麼優秀,有沒有女孩子追你啊?」
「阿姨,我去的是倫敦。」明月鋒苦笑,「追我的都是男的。」
支棱耳朵聽后座聊天的印誠久聽到這句話,驚訝地抽了口氣,差點把自己嗆死:「咳咳咳咳咳,男的?」
「……」楚悠抿唇,艱難地尋找措辭,「那你可要注意安全。」
明月鋒悶悶地笑,笑著笑著笑倒在楚悠的肩膀上,仿佛頻繁被性騷擾的人不是自己一樣。
楚悠被他誇張的動作弄得也跟著笑,她說:「工作別太辛苦,注意安全,你叔賺的錢夠你倆揮霍一輩子,你們快快樂樂的就行了。」
「一輩子哪兒夠啊,萬一寒寒開竅,領個漂亮姑娘回來給你生三個孫輩。」明月鋒說,「我這做叔叔的,必須有點牌面。」
印寒默不作聲坐在副駕駛位,聽明月鋒瞎胡咧咧,話里話外都是催婚的意思,他眯起眼睛,覺得自己再不說兩句話,這傢伙把他重孫子的名字都起好了。
「我不喜歡女的。」印寒說。
印誠久:「……」
楚悠:「……」
明月鋒:「?!」
印寒是懂閉麥的,不僅把明月鋒的麥關了,還把爸媽的腦子摘了。
足足兩個路口、兩個紅燈的沉默,明月鋒打個哈哈:「那個……寒寒開玩笑呢。」
「我沒開玩笑。」印寒說,「我不喜歡女的。」
印誠久出奇地沒有多麼生氣,他語氣緩和地說:「寒寒從小就有點不一樣。」
「是的。」楚悠也對這個結果早有預料,她握緊明月鋒的手,給養子解釋道,「別的孩子三歲就能說簡單的詞語,寒寒一直不開口,而且也不和別的小朋友玩。」
「不止是不和其他小朋友玩,他就是個小霸王。」印誠久說,「我記得公園裡有那種充氣城堡,我把寒寒放進去,他把裡面的小孩打了個遍。那一下午,我淨賠禮道歉了。」
「室輝說要不要找個兒童心理醫生看看,我就抱著寒寒上兒童醫院。」印誠久說,「確診高功能阿斯伯格,智商和運動沒問題,社交很有問題。」
「我覺得還好?」明月鋒下意識維護印寒,「他只是不太愛說話,算不上社交障礙吧。」
「後來你來我們家,我看寒寒跟你玩的挺好,就沒再去醫院做檢查。」楚悠說,她感激地拍拍明月鋒的手背,「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你算是寒寒的救星。」
「太見外了阿姨,咱們是一家人。」明月鋒說。
「兒子,你不喜歡女的,那你喜歡男的嗎?」印誠久問。
「不知道。」印寒說。
明月鋒提心弔膽地等了一會兒,沒等到能把他嚇得直接跳車的話,遂鬆了口氣,繼續插科打諢活躍氣氛:「我記得上學時候,寒寒說他不喜歡人類。」
「不愧是我兒子,發言都是這麼霸氣。」印誠久將車停在一棟金碧輝煌的飯莊前,「走,咱們今晚吃龍蝦。」
明月鋒捧場:「好耶。」他推門下車,猝不及防被印寒捉住手腕,拽向綠化帶旁的樹蔭下。
「明月。」印寒直挺挺地杵在明月鋒面前,眉毛擰成一團,鄭重其事地說,「不要躲著我。」他咽下一口唾沫,逐字斟酌,小心翼翼地開口,「我不會傷害你的。」自從進入大學,明月鋒沒有常伴身邊,他說話的頻率顯著下降,對語言的使用技巧生疏些許,像一隻被馴化的猛獸,收起利爪和尖齒,垂下頭用柔軟的皮毛輕蹭弱小的人類。
實際上也這麼做了,蓬鬆濃密的髮絲抵在明月鋒的額角,印寒不管不顧地擁抱了面前這輪看似熱情、實則疏遠的圓月。
「寒寒。」明月鋒試探地說,「我們是好朋友,對嗎?」
印寒小聲喘氣,壓下心底湍急流淌的焦躁,從齒縫中擠出一個溫順的音節:「嗯。」
第65章初心
明月鋒吃飽喝足,靠著椅背看印寒掰龍蝦鉗里的肉條。印寒眉頭隆起,雙手捏著龍蝦鉗的兩個尖角,用力一扽,沒撕開。明月鋒悶笑,正要上手幫他,只見印寒張開嘴巴,用尖利的虎牙撕開一道裂縫,兩隻手順著裂縫把鉗子掰成兩半。
好吧,明月鋒坐直身體,大力出奇蹟。
「給。」印寒將扯出的肉條放進明月鋒盤子裡,伸手去拽另一隻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