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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狼狐杀12（第1页）

“主子！”

季摇光一声惊呼，骤然掠起，堪堪接住栽下马背的蓝散。都不愁也立刻跳下马车，一面替她挡住太阳，一面把水囊里的水全浇到蓝散头上，“李大人伤热了，得把他移到阴凉的地方。”

蓝散只觉头重脚轻，一股热气直往脑顶冲，手脚心仿佛有只着火的虫子往外拱，五脏六腑却只剩下寒意，冰棱似的刮着骨头缝。

“不行！得尽快到鸡鸣县找大夫！”季摇光果断挡开都不愁，想扶蓝散上马，都不愁急道：“李大人这样赶路很危险，季姐姐你相信我！”

“不是不信你。”季摇光杏眸沉着，将蓝散扶在身前，“主子体质特殊，即便普通伤热，若无大夫处理，也是会要命的！”

“把人给我。”徐麟不知何时已掉马回来，季摇光面露迟疑，给不给都担心有闪失，而他面无表情，立马一旁等着，似乎并不挂心蓝散死活。

都不愁不明白这有什么可犹豫的，急道：“季姐姐，玄龙骦骕脚程快，半个时辰就能到鸡鸣县，若是耽误不得，你还是把大人交给我们将军，先行就医才是！”

季摇光一咬牙，把人往玄龙马背上一送，担忧道：“拜托徐将军！”

徐麟这才转头过来，单臂将蓝散兜上马背，靴跟一磕马腹，玄龙骦骕如乌金之箭，离弦向南。

玄龙一脱离视野，徐麟就勒了马，从怀中取出一个白瓷瓶，正是她们多日遍寻不获的药瓶。

徐麟自她们初到那日，便在关外找到了这瓶失药，他一声不吭暗中收起，一来有意试探李玄病况，二来是想留个后手，没想到这人只是伤了热，情况便如此凶急。

他从药瓶倒出一粒淡紫色的药丸喂给蓝散，可她已陷昏迷，不往下吞。

徐麟遂托起她颈，将她头向上微仰，而后解下水囊，喂了口水。

她喉头微动，把药顺了下去。

他见蓝散呼吸短促，脸上尽是豆大水珠，便抬手解了她领扣，本意让她透气，未料指尖不经意划过颈侧，那人肌肤细腻冰凉，令他下意识地缩了手指。

徐麟眸光落在她领口，眼睫极轻地颤了颤，片刻后单手将领扣系好，挟人上马，一路快马至鸡鸣县，停在一间名为悬济堂的药铺，将人抱进诊堂，唤过大夫。

那大夫姓华，徐麟进门时人正睡得鼾声大作，整个人像刚从隔夜的酒糟捞出来，被伙计叫醒时睁着一双雾蒙蒙的醉眼，不知今夕何夕的模样。

老糊涂仙儿使劲搓了两把脸，脉找了半天，听得也囫囵，最后问过徐麟才知是伤热，命学徒磨二钱石膏，和水灌下。

徐麟有心换位大夫看，无奈今日只得他一人坐堂，又见那小徒不过十岁左右，磨起石膏粗手毛脚，不时用手挖挖鼻孔抠抠耳朵，不由拢了拢眉，接过石膏自磨，扶了李玄喂药。

药到一半，她醒了过来，看清徐麟道声“有劳。”靠他肩上缓了片刻，方坐直来，自行将余下喝净，“摇光他们呢？”

徐麟神色如常，“你忽热症，不能耽误，我便骑马先带你过来。”

蓝散面色透白，气息微促地点了点头，“给摇光他们留个信，我们先落脚吧。”

徐麟“嗯。”了一声，目色不明地看着她，蓝散此刻脑中热胀晕，身上却像在腊月湖水里泡过，一阵接一阵地冷，未能注意他神情。

她向小徒借了纸笔，写明“急症已解，需寻落脚之地，梓林大街，阳关客栈。”请他交予稍后来人。

她写信时不便背人，便使了小聪明，徐麟在那纸上扫过一眼，看出是藏头。他这医馆选的巧，悬济堂八成是朝廷暗桩，一个姑娘能假冒王焕参事，女扮男装跑来北地，还可随意动用探子，身份定然不一般。

蓝散不知道被人一眼看穿老底，将信交给小徒时，底下暗压了另一封，诸事安排妥当，忽闻徐麟提醒：“你不是要抓药吗？此处也有药铺，何不顺道？”

蓝散扶额道：“热糊涂了，多谢提醒。”言罢返回柜台，从袖中取出一张方子递给那名唤作阿翼的学徒，“劳烦照此方抓药。”

阿翼点头接了，走到药柜后头，将方递给抓药童子，用手比划着，二人这才看出他是哑巴，那童子接了药单，一溜唱喏着药名，“人参肉桂川芎地黄，茯苓白术黄蓍干姜……”

徐麟负手站在门外，听着那滴水不漏的补益方，唇角勾出微凉弧度，待蓝散提着一大包药出来，顺手接过药包，道：“李大人新病，上马走吧。”

蓝散脚底虚浮，身上冷，确是挺想骑马，无奈对那个性乖张的欺生黑马心怀忌惮，徐麟看出她迟疑，遂道：“我替你牵着。”

黑马高大，蓝散上马时颇费了些功夫，徐麟以掌在她足下托了一把，将人送上马背，而后一手牵马，一手提药，朝梓林大街行去。

玄龙骦骕宽大的马蹄有节律地踏在黄土夯实的宽阔街道，熙熙攘攘的人群和赶着骆驼队的川商在黄瓦屋檐下交易着皮草和牛羊，几根立木围上一块粗布，再挂一道幡子，便成就了最简单的食肆和酒坊。

徐麟牵马而行，状似随口问道：“你知道阳关客栈，对此地很熟？”

蓝散面色透白，语气却平和如常：“去潼泸关时和季摇光在此歇过脚，除了客栈，别的地方便不知了。”

他仿佛信了，并未追问，路过摊子时忽然顿步，“吃过醪糟酒吗？”

玄龙灵性，跟着一道停下，歪着马头拱了拱主人。

徐麟当然不是突善心，他藏了人家的药，害李玄差点丢了性命，总归心中过意不去。那店家有眼力见，见了客人赶紧迎出来吆喝：“漠北边醪糟王，美酒不如醪糟强～客官，天儿见暑，下马来碗鸡蛋醪糟凉快凉快？”

一套词儿说完，定睛一看认出徐麟，“呦！”地一声，“将军！好久没来了，快请进，喝碗井水醪糟，还有刚出锅的豌豆糕。”

此地防务历来由麒麟军负责，是以不少城中百姓都和徐麟熟识，北地百姓戴军风气由来已久，加上徐麟治军严明，不仅兵将从无滋扰，甚至承担了地方治安之责。在这民风彪悍的北地前线，鸡鸣县老百姓尚能夜不闭户，足见其未贬前，治下可谓政和人清。

徐麟抬头看她，以目光询问，蓝散点头道了声“好。”下马进了那家名为“何记豌豆糕”的档子，寻了位置坐下。

“老何，醪糟热了再上，另加一份豌豆糕。”徐麟每样只点一份，言罢见蓝散看着自己，解释道：“我不吃甜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