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云灏与萧云邈两人,后退三步,转身离开了客厅。
来人约莫四十来岁,体格健壮而结实,面容精瘦,神情严峻,一头黑双鬓已有些灰白,那双眼睛却如玛瑙般明亮。
只不过,刚刚中年的他,看起来尤其像只年老体弱而又疲惫不堪的黄鼠狼,行为上到底还算颇有礼貌。
“王爷,卑职是来请罪的。”诸葛春一走进厅堂就赶紧施礼,语气谦卑,态度诚恳,“属下治军不严,请王爷降罪。”
萧岁寒用严厉的黑眼睛瞪着这个已经干了十年之久的五城兵马司指挥使,光照下他的脸活像磨亮赤铜做成的面具。
“诸葛指挥使,降罪还不至于。”萧岁寒坐在太师椅上,看似平静地瞥了他一眼,“本王也是带兵打仗之帅,深知其中辛苦。不过,今天铁甲军的表现实在是差强人意啊!”
听着貌似轻描淡写的语气,却令诸葛春全身如同触电一般颤抖了一下,看似不生气的王爷却生气得很,静静地盯着他看的眼神里隐藏着一抹怒气。
诸葛春略微弓着身子,用眼角余光扫了扫萧岁寒,看见他正盯自己看,浑身不由得再次打了一个寒战。
由于铁甲军出工不出力,没有全力以赴,七八个人却制不住四个边军,把个王府书房搞得一团糟,如同遭了抢劫似的,怎么能不让人家王爷动怒?
“呃。”诸葛春道,声音介乎于咕哝和清喉之间,“王爷,铁甲军如此差强人意的表现,是卑职的责任。卑职诚惶诚恐,还请王爷责罚。”
此时的诸葛春的确如他自己所说,诚惶诚恐,如履薄冰。
如果萧岁寒训斥他几句,哪怕是大声咒骂,责难他,都会让他感到王爷气消了,心里有底。可就像现在这样,萧王爷一句训斥他的话都没有,已经说明萧王爷对铁甲军彻底失望了,指望铁甲军保卫这座城池,想都不要想,一支怕死的军队,那,还是军队吗?
看神态,萧岁寒仿佛在酝酿着什么,诸葛春心里七上八下起来。
“诸葛指挥使,铁甲军的职责是维护幽州城的地面秩序,缉拿匪盗、强贼。这项工作虽不至于上战场杀敌有生命之虞,但遇到负隅顽抗拼死挣扎的猖狂匪贼,还是会威胁到铁甲军的生命安全,就像今天下午在王府生的事。如果他们都怕死退缩,那么,我丝毫不怀疑,当敌人大军兵临城下时,打开城门投降的将会是他们,他们甚至都不会假装抵抗一会儿。一个人如此,三千人会有样学样。”
“诸葛指挥使,每年从王府银库拿出来那么多银子养他们,到头来养的却是出卖我的军队!诸葛指挥使,这样的铁甲军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最后一句话,如同一颗响雷,炸在诸葛春的脑子里,他的大脑被炸得嗡地一下,有了几秒钟的空白。接着,一股森冷之气从尾椎升起,一瞬,遍体生寒。再接着,诸葛春后脊背冷汗直流,日渐光秃的窄额上布满豆大而细密的汗珠,顺着双颊缓慢地流下来。
他不敢擦汗,就那样拘谨地站着。
此时,诸葛春面色惨白,原本明亮的眼睛已然黯淡下来,嘴角因恐惧控制不住地抽搐着,双腿抖动着。
突然,“扑通”一声闷响,他跪下了,一边不停地叩头,一边央求道:“王爷,都是卑职的错,都是卑职的错啊!你责罚我吧,千万不要裁撤铁甲军啊!”
声音里充满了悲悲戚戚,仿若临别之言,看来他真的是害怕了。
几个边军没有抓住,却令萧王爷动了裁撤铁甲军的心思,这都是他这个铁甲军指挥使的责任。如果铁甲军在他手中裁撤,他就是罪人啊。三千人,一人一口用唾沫吐他,也能把他淹死。
“为什么不裁撤?”
声调赛过寒冰。
萧岁寒表情严厉,一副冷若冰霜的样子,瞪着诸葛春的眼里没有一点温度。
“王爷,请恕卑职斗胆说几句。”诸葛春拱了拱手,“王爷,下午一事,铁甲军的确没有尽全力抓捕谋逆的边军。但不能据此否认这些年来,铁甲军在维护幽州地面秩序,缉拿匪盗、强贼方面的作用。王爷,铁甲军一旦裁撤,整个幽州失去维护地面秩序的这股力量,将会大乱啊,请王爷三思啊!”
裁撤铁甲军带来的弊病,萧岁寒比任何人都清楚,他不是想真的裁撤,而是要厘革这股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