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一看,她便驚得眼眸睜大了些,只因向來都是高高在上、受他人敬仰跪拜的秦肆,此刻卻是心甘情願地跪在污土之上。
今日原本沒有雨,可是此處松樹蔭濃,空翠欲滴,穿行其間,宛如濕衣,秦肆的肩頭都濕了不少。
他跪在一處寂靜地方,挺直著腰背,頭微微垂著,髮絲微微遮擋住側臉神色,寬闊的背影散發著沉重又孤寂的氣息。
他的前頭立著一塊長長的木板,木板因年月的流逝而變得腐朽發黑。上面無一字跡,這般孤零零地立在泥土裡,像是個被人遺棄的無字碑。
秦肆的手中拿著一個茶碗,裡邊裝著些清水,他朝著木板前的土地緩緩地淋了下去。
清水化作深深地掛念,全部滲進土裡,一絲一毫地都被泥土吸收了。
「十六年,已經過去這麼久了。」秦肆看著那塊破敗的墓碑,面色上夾雜著無盡的痛苦恨意。
他的肩膀隱隱地顫抖,聲音都變得悽慘起來,「不過你放心……報仇雪恨的日子就快到了。」
他一想到那群磨牙吮血的賊人,身體裡的怒氣便無法克制,眸中顏色深沉陰冷,痛恨的聲音從緊咬著的牙齒間擠出來,「我定會讓他們血債血償。」
滔天的怒氣橫生,太陽穴的青筋都微凸起來,手掌微微用力,握著的茶碗就立刻被捏碎,成為一堆碎片落在泥土中。
藏在後頭的青黛看到了一切,聽著那道帶著可怖怒氣的破碎聲,心猛地一驚,她竟然在無意中發現了秦肆隱藏的秘密!
驚訝的同時,她也發覺自己絕對不能在此繼續逗留了,以免招來殺身之禍,想罷便轉身欲離開。
青黛的繡履剛踩在青石台階上,卻不料腳下一滑,身形一不穩便要摔了下去,眼看著自己即將狠狠地撞在石階上,她卻無法阻止,只能等待那般疼痛來臨。
在千鈞一髮之際,手腕卻忽地被人用力一扯,將她拉扯回來。她還未回過神,自己就被來人推至旁邊石壁,雙手猛地被人壓向頭兩側,根本就動彈不得。
青黛驚訝地轉動著眼眸,卻見身前秦肆的身影如同一座小山般籠罩著她,面色十分陰森可怕。沉沉的壓迫力逼得人胸口一陣發悶,根本喘不過氣來。
青黛只覺得毛骨悚然,渾身都起了一陣冷顫。秦肆更加捏緊了她的手腕,深邃瞳孔一收一放地好不凜人,「你都看見了什麼?」
青黛努力壓抑著心頭翻騰的江海,若是她說出了實話,定會死無葬身之地的,她只能顫著聲音道:「不,什麼都沒看見……」
青黛的聲音忽地頓住,因為自己的舌頭此刻被秦肆用手指掐著。
他鋒利的眼急地掠過一絲狠厲,兇猛地殺意頓時就迸發了出來,「看來夫人的舌頭是不想要了。」
青黛臉色變得蒼白,只要他再用力些,這條舌頭說不定就廢了!
她將心裡那份恐懼壓下去,堪堪地穩著心神,因舌頭被他錮住了,發出的聲音都有些迷糊不清。「青黛已是督主的妻子,自然事事向著督主。」
「對您不利的事情,青黛半點都不會透露出去……」
說話間,她眸中隱有晶瑩淚水。
她又懼怕又覺得羞恥,抬著眼眸迎著秦肆瘮人的鋒利目光,心跳都嚇得漏掉幾拍,卻還是倔強地沒有將視線移去。
秦肆冷眸一凝,仔細地端詳著青黛的模樣。瞳孔微微地顫動著,似是在認真思量著她這句話的真實性。
青黛心裡滿是懼意,舌頭都有些發疼了。每過了一秒,那期待秦肆放過自己的心便又下沉一分。
他瞪著她,指尖愈發地收緊,看見她臉上出現了疼痛難忍的神色,他才冷呵一聲,「最好是如此。」
秦肆選擇相信了她。
話落,青黛便感覺舌尖的疼痛慢慢地消失了,她好似全部的警惕都鬆懈下去。身子都變軟了,只能靠在牆壁上堪堪地維持著自己的身形。
秦肆不再理會青黛,心內的苦痛重緊緊地圍繞著他。他有些痛苦地閉上眼,劍眉依然沒有舒展開來。
那再睜眼時,眼中的神色如死水般沉寂。
「呼……」青黛喘著大氣,心臟也拼命跳動不停,似乎是在急切地警告著她趕快逃離這裡。
然而當她看見秦肆的模樣,雙腿便像灌了鉛似的沉重,一步都邁不動了。
黃昏的煙雲聚攏,秦肆被昏黃的夕陽晚霞映著,臉頰細碎地淌著金光,眼角似乎都被晚霞餘光給熏紅了。
他被沉重的往事壓得喘不過氣,情緒有些崩潰。
似乎是從未有人能夠分擔他心裡的苦痛,在這孤寂無人的地方,他逐漸現出了脆弱的一面。
青黛只覺得鼻頭一陣酸澀,隱隱地生了惻隱之心。她暗罵自己這麼快就忘了疼痛,身體卻阻止不住地往他的方向靠近。
青黛猶豫了一會兒,便用雙臂緊緊環腰抱住了秦肆,臉頰隔著衣裳貼在他熱燙的胸口上,溫柔地攬著他,察覺著他倏地變得僵硬的身體。
「督主就把青黛當成一個物件罷,過了一個時辰,青黛會把今天發生的事情都忘掉的。」
她輕輕地拍著秦肆的後背,安撫著他過於慘痛的情緒。
他這樣,確實可憐。
秦肆微垂著頭,髮絲在眼下撒下一片深沉的陰影,看不清神色。
那僵在身體兩側的手臂,卻是慢慢地抬了起來。在青黛的身後停滯了好一會兒,似是下了決心的,雙手才徹底地回抱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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