穀梁初聽他話間自然說到「我們」,眉梢跳了一跳,沒再吭聲。
室外寒冷不宜久立,穀梁初剛欲開口讓弓捷遠進屋暖暖,谷矯過來稟道,「舅爺來了。」
穀梁初眉梢動動,「在哪兒?」
「請在廳內等候王爺。」谷矯答說。
穀梁初微微頷,又問他道,「司尉的信送出了嗎?」
谷矯點頭,「王爺放心,必然帶著回信歸來。」
「替孤算著來回日程。」穀梁初說,然後便將弓捷遠推給了他,「你帶司尉回房安歇。」
弓捷遠又給谷矯裹著狐裘往屋裡去,隱約覺得有人在看自己,轉頭尋了一尋,望見正廳門口有個錦衣挎刀的人面朝這邊,瞧著身形頎長,面容似也英俊。
再想看時谷矯手底用力,拖著他就一通疾走,「司尉站了半天,吃了凍不利於傷。」
弓捷遠皺眉怨道,「你也省些力氣。老大一副身板,我怎禁得你拽?」
谷矯同他接觸久了,聞言也不生氣,只是笑道,「若依著我,只將司尉直接抱進屋去才痛快呢!」
弓捷遠頗有一點無奈,「也好改改粗急脾氣,只這麼糙,哪有姑娘會喜歡你?就這麼跟著王爺混到老嗎?」
「那有什麼不好?家累家累,家都是累。」谷矯無所謂道,「我這說不清楚祖宗的怪物,不連累人家女子也是善舉。」
弓捷遠竟覺反駁不得,瞪眼想了一路,腳下踩著屋內泥磚方才罷了。
穀梁初肅著面膛進了正廳,劈頭就問,「怎不好生等孤?這裡有甚可張望的?」
公孫優滿臉是笑,「怎麼沒有?方才過去那個便是弓挽?如何孩童一般裹著?姐夫怎樣他了?」
「孤的私事也要你管?」穀梁初聲音甚為冷漠,「你來這裡做甚?什麼急務值得自己跑這一趟?」
「姐夫這話說得也太無情,沒有急務就不能來?」公孫優含憂帶怨地道,「皇上質在這兒的一個小子反倒成了姐夫私事?他是好看,我又差了哪裡?」
穀梁初深深皺了眉頭,沉聲斥道,「好好的侍衛大人,莫學那些宦官姿態。」
公孫優聞言面色一凝,「姐夫……」
「孤再提醒你一次,」穀梁初不聽他說,打斷了道,「從前那點兒荒唐念頭,不要總在心裡存著。你是容兒舅舅,若想親戚來往最好都是正經心思。世上沒有絕對機密之事,孤並不想由人背後指點。」
公孫優聽他講得這樣明白,面色越發變了,「姐夫一味疏遠,就是為了這個?」
「孤為你是男子。」穀梁初的眼神依舊冰冷,「若是當真疏遠你還進得門來?姐妹共侍古來佳話,那得常、和都是女兒,你要怨恨,只怪父母將你給生錯了。」
「當日姐夫……」公孫優的聲音略微高了起來。
「住口!」穀梁初勃然作色,「孤肯睬你,也非貪圖宮內一點消息。你若以為可要挾孤,此後不必來往!」
公孫優愕然看他一會兒才垂下頭,有些悽然地道,「我又怎會要挾姐夫?除了姐姐蓉兒,我只姐夫一個親人。」
穀梁初仍舊黑沉著臉,卻沒再說。
「後兒就是冬至節了!」公孫優勾著腦袋靜了半天才又幽幽地說,「皇上忙了好幾個月,很盼著停政靜體歇上一歇,昨日下了朝便問音律班子的事,然後又說王爺懂得這個,待得冬至時候一起欣賞。我聽見了想著告訴姐夫準備,畢竟是皇上登基後的第一個大節。去了府上才知姐夫來了這裡,正好今日休值,就想也來看看莊子。」
穀梁初的臉色緩和許多,「莊子雖大,寒霜冰雪,沒有什麼好看。你既來了,便去瞧瞧瞻兒騎馬,給他指點指點。」
公孫優勉強笑了一下,臉上全無剛見面時的歡悅,「我的馬術很是湊合,哪敢指點世子?」
「那讓梁健帶你轉轉。這裡養著雞鴨和魚,看中什麼只管開口。」穀梁初不想多說,起身要走。
「姐夫!」公孫優喚住了他。
穀梁初頓足聽著。
公孫優終於說了正題,「前日姐夫吩咐我探聽的事,小有一點兒收穫。」
穀梁初站在廳中瞧他。
「弓挽也沒什麼特別之處,」公孫優說,「除了自幼喪母身體不甚健壯之外,大多數人也僅知道他的性子驕矜了些。」
「大多數人?」穀梁初反問地道,「還有少數?」
「他小時候極愛鬧病,」公孫優點了點頭,「姜重曾經專門給他請過一個擅長烹飪幼童飲食的廚子隨軍,如今已遣返了好幾年,並不在燕京居住,而是回了老家河間。」
「你派了人去河間?」穀梁初蹙了眉毛——這樣動靜就大了些。
「沒有。」公孫優道,「只怕折騰太過引人懷疑,我只著人盤問了一下這廚子的舊友,他們曾聽這個廚子提過自己伺候的小主子耳力極佳,到底什麼程度卻不清楚。姐夫若感興,或者覺得這廚子還能知道些旁的,我再想法尋他。」
「不必去尋。」穀梁初道,「你也說了折騰太過……他的過往也不十分要緊,何必費大力氣打聽?孤當日的吩咐也是想要試試你的手段。」
公孫優苦澀笑道,「我有什麼手段?沒有姐夫撐著也做不成什麼事。」
穀梁初再看看他,仍舊逐客,「冬至節的事情孤知道了,天氣寒冷,你莫等到天黑返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