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婆子打著燈籠,引著秦歸晚到佛堂院子後,打開門鎖,止步在石梱外,並未推門進去。
其中一個皮笑肉不笑,斜眼掃過秦歸晚,陰陽怪氣地說道:「小夫人,您怕是不知道咱們大楚的規矩。」
「您這樣大晚上和外男拉扯不清,按理該家法伺候。」
「咱們大公子待人寬厚,只是罰你來這裡抄經,還望您好好反思自己,莫要再做出有辱沈家名聲之事。」
青枝憋的臉都綠了,秦歸晚輕扯了一下她的胳膊。
這個婆子說教完,另一個則發狠般,大力將秦歸晚主僕二人推了進去,嘭的一聲關上大門,從外面落了鎖。
院裡一片黝黑,二人驟然被推進來,肩膀撞到了門板,半邊身子生疼,踉蹌著幾乎絆倒。
青枝眼疾手快地扶住了秦歸晚。
站定後,兩人勉強借著月色看清了這個院子。
地上的青石板縫間長滿了荒草青苔,屋檐下破舊蛛網倒掛,院角種的一棵菩提樹早已乾死。
乾枯的樹冠枝幹扭曲如鬼怪利爪,歪斜著伸向黑黢黢的夜,看得人發瘮。
青枝倒吸一口冷氣,快步進了正屋,摸到半截蠟燭,點亮後,手持蠟燭,掃視一圈屋子,氣到渾身發抖。
秦歸晚進屋後,愣了一瞬。
這是個兩間相連的屋子。
進門便是紫檀木佛龕,裡面黃緞裱里,供著石佛。案頭歪歪斜斜放著舊瓷淨瓶、淨碗、石鼎。
因長期無人打掃,器物早已落滿塵土,難辨原樣。
房梁屋頂桌子,肉眼可視之處,皆蛛絲遍布,漆皮斑駁,灰塵厚積。
石佛臉上織滿了亮晶晶的蛛絲,一隻碩大的長毛黑蜘蛛正慢悠悠順著佛像手臂往上爬。
耳房裡有張花梨短榻和一張桌案,榻上被子早已生霉,渾濁嗆鼻的霉臭味從四面八方撲來。
木門因破損不堪,外框歪斜,被風一吹,不停開開合合,咯吱作響。
青枝原以為沈家佛堂必然是個明淨亮堂之地,沒想是這番情形,說是佛堂,連髒破的柴房都不如。
心底的委屈再也壓抑不住,她的眼圈隱隱泛紅。
「主子,沈公子太欺負人了。你是他的妻,無端被人欺辱,他不詢問關心就算了,還不分青紅皂白罰你來這裡抄經。」
「他明知道你身子不好,不能住陰潮之地……」
「無妨。」
秦歸晚淡淡兩個字,青枝的淚珠差點滾落出來。
她別過臉,輕擦眼角,瓮聲翁氣道:「主子,遇到沈公子,簡直是你的劫。」
秦歸晚抬眸望向堂中石佛。
蜘蛛已經爬到了佛像臉中間。寶相莊嚴的佛面上突兀地出現一團黑色,恐怖又詭異。
當年東羌為沈晏之挑選妻子的時候,並不順利。
一是沒有貴女自願嫁給異族俘虜;
二是東羌貴女很少能說流利的大楚話,即便嫁給沈晏之,也無法正常交談,更別說一起生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