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阎带她来的这一家中餐,主要经营川菜,姜蝶几乎没有不挑的食物,除了不爱吃鱼。
可是点菜的时候,蒋阎却听到她第一个报出的菜名就是水煮鱼。
就像是在盐南岛的那个海边排档,她问老板能不能上一条鲈鱼,上菜之后,却只动了一口没刺的部分,接着不动声色地把鲈鱼调换到他的面前。
他全都记得。
水煮鱼上来之后,姜蝶又让服务员放在了他的面前。
蒋阎夹起一筷子,开始挑刺。
水煮鱼的鱼刺并不难挑,只是要全部挑干净,光用筷子还不行。他又要了一副塑料手套,把鱼肉掰碎,仔细检查没有遗漏的刺,才放到姜蝶的空碗里。
姜蝶愣住,她知道即便戴着手套,那种油腻腻的触感也很恶心。
他却觉得没什么似的,又继续挑下一块。
姜蝶咬了一口,嘴里酸胀。
她嘟囔着说“不好吃,你别挑了。”
“真的不好吃”
在他的注视下,她讪讪地说“好吃。”她戳了戳鱼肉,“但是我现在吃到好吃的也并不会太开心了”
她有点不太好意思往下说。
“为什么”
姜蝶硬着头皮,很小声地嘀咕“比起我自己,我更希望看到你吃到好吃的。”
蒋阎的脸上闪过非常微妙,复杂的情绪。
他摘下手套,还沾有油腥气的手指扣住她的下巴,将她掰向他,蜻蜓点水地在她的脸颊上亲了一下。
手上的力道那么强势,但落下去的触感却那么轻柔。就好像被店门的热空调吹了一下。
蒋阎若无其事地松开手,说“我吃到了。”
这是他们之间一个非常蜻蜓点水的吻,生在异国的中餐馆,靠近油烟的后厨,一点都不浪漫,那么仓促。
但姜蝶的心跳声却不讶于雨夜的那个初吻,它们自成一派,跳动成音符,忍不住开始哼着轻轻的亲亲,不敢用力呼吸,不敢太贪心,太相信,我的幸运,百分之百是你。
那么老天爷,我可以再相信你一次吗否极泰来,你给我的苦难都可以一笔勾销,只求怕生的,永远别生。
在巴黎的最后一天,姜蝶主动提出要去教堂。
蒋阎便带她去了蒙马特高地的圣心大教堂,那里有瞭望台,可以俯瞰巴黎。接踵的人群将地势走高的窄巷塞满,有成群结队的黑人聚集在必经过之路的阶梯口,盯准人兜售他们的手链,以此敲诈。
姜蝶看了他们就怵,蒋阎面不改色地带着她穿过人高马大的黑人,那气势竟然让他们拿着手链犹豫了下,转而去拦截了另外一对亚洲面孔的情侣。
蒋阎很认真地说“带你来也是让你看看,巴黎其实很乱,有很多难民流入,治安并不安全。偷盗、抢劫、敲诈,都有可能生。你之后来这里,绝对不能一个人乱晃。”
姜蝶点头“你放心。”
蒋阎将她的手拽得更紧了一些,像是无声地在说,怎么可能真的放心。
他们沿着阶梯走上圣心大教堂,山坡上的风吹得很烈,飘乱了石阶上的花还有他们的衣衫,蒋阎的黑色长风衣在空中鼓起,像一只亟待起飞的黑鸟。
黑鸟和蝴蝶,是不是也挺配的
她无端地联想,自顾自地笑起来。
教堂门口一个卷毛的高挑男人在拉手风琴,他们在琴声中踏进教堂,从光明走到暗处,雕花的五彩玻璃窗卷进一束阳光,打在蒋阎的侧脸上,他刚好回过头看她。
这瞬间犹如某个神迹,让人毕生都难以忘却。
姜蝶松开他的手,有些慌乱地说“不能再拉着了,祷告得双手合十的。”
她跑到最里面的十字架前,过了好一会儿才出来,就见蒋阎也坐在木椅上,背对着她,仰头凝望着巨大的穹顶。
她好奇地在背后悄悄接近,从他的肩头探出脑袋“你也在祷告,被我抓住了”
他波澜不惊地起身说“我没在祷告。”
“又在装酷,明明就是有。”
“真的。”蒋阎摇头,“我不是祷告,而是告解。”
“告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