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臻看著他上了計程車,黃色的車身消失在視野中,他才轉過身慢吞吞往回走。
於銘遠坐在車上一直回頭注視著那道高大而又沉默的身影,直到什麼都看不見只剩一片白茫茫的雪時,於銘遠突然說道:「師傅,回三院。」
在出租司機難以理解的目光中,車子掉頭,回了醫院門口。
於銘遠不知道楊臻外婆在哪裡做手術,他只好待在急診大廳里。沒穿襪子,腳腕被凍得生疼,於銘遠弓下身體,用羽絨服下擺把腿包裹起來。
刺目的白光不斷刺激著他的眼球,他把整張臉埋進雙臂間,閉上了眼睛。
醫院是承載生與死的地方,今夜在這裡,他和楊臻將等來關於愛情的生死判決書。
他和楊臻之間,可以隔著一萬公里的距離和無論多少年的歲月,這些現實的原因,於銘遠都可以去一一戰勝。但他們之間不能隔著一條生命,遑論那是楊臻最親近的長輩。
山與海可平,歲月可平,但楊臻外婆的生命無法跨越。
楊臻要怎麼辦呢?如果外婆真的有什麼不測,他要如何頂著家裡人的壓力和心裡永遠的愧疚和自己在一起呢?
他要怎麼辦呢?他要如何在短暫地得到楊臻後又承受這種失去他的痛苦呢?
他和楊臻還有未來嗎?
於銘遠問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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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狠起來連自己都虐,昨晚寫這段的時候嘩嘩哭
我好有寫的潛質(小聲嗶嗶
第82章不怕啊乖
急診室的人來來去去,沒人對他投去關注的視線,人生百態在這裡上演著,像他這樣頹坐在冰冷地板上的人並不少見。
時間分分秒秒過去,他和楊臻之間隔著幾層薄薄的樓板,卻仿佛隔著一道天塹,他過不去,楊臻也過不來。
於銘遠的腿有些麻,他慢吞吞地站起來,稍微活動了下雙腿,走出急診室大門。
外面的雪已經停了,地面上積累起了一層厚厚的雪,寒意逼人,於銘遠裹緊了身上的羽絨服。
在口袋裡沒能找到煙盒和打火機,他才想起出來的匆忙,那盒紅塔山被他丟在了客廳的茶几上。來時他記得醫院門口有個二十四小時的便利店,於是他踩著雪往外走去。
雪沒過了腳上那雙毛茸茸的拖鞋,一些碎雪划過他的腳踝,冰涼的觸感讓他一路打著哆嗦,走到便利店門口時,他低頭看了一眼,楊臻買的這雙小羊笑臉的棉拖已經被打濕了,原本潔白蓬鬆的羊毛卷變成了一縷一縷,看起來和他一樣有些狼狽。
於銘遠跺了跺腳,推開門走了進去。
買過煙和打火機後,他站在便利店門口沉默地抽菸。呼出的冷氣和煙霧交纏著擴散到空中,在這種時刻,他竟然還分神思考了一下為什麼人總在心情煩悶時喜歡用菸草這種東西來排解。
每一次吞吐都是一次完整的深呼吸,這種生理活動似乎調整了身體的磁場,它重疏導頭腦對痛苦的條件發射從而能減輕痛苦。
可這會兒,無論他抽多少支煙,做多少次深呼吸,身體裡那種慌亂和茫然失措都沒有減輕分毫。
樓上的楊臻緊緊盯著紅色的手術中三個字,他的大腦還是一片空白,只有兩個畫面像幻燈片似的在他腦海中重複播放著。
他憤怒地想要反駁父親猛然抬頭看見外婆倒下的時刻以及剛剛走出醫院大門於銘遠站在樹下淋了一身雪安靜看著他的模樣。
手指狠狠掐入掌心,疼痛讓他無比清晰地意識到他不能放開於銘遠,可他不知道該如何才能不放開於銘遠。這是一個他找不到答案的問題,唯一的答案在手術室里無意識的外婆身上。
誰能來救救外婆?救救他和於銘遠。
楊臻不信鬼神,此刻卻無比希望某個心軟的神能聽到他虔誠的禱告。楊臻願意放棄健康放棄所有,他只是想愛一個人,為什麼要在他擁有這輩子最愛的人,體驗到人生最快樂的時光後讓他面對這些。
也許是上天聽到了他一遍又一遍在心裡歇斯底里的吶喊,燈滅,醫生從那間手術室里走了出來。
「手術很成功,基本上沒什麼大的問題了。」
眾人懸著的心終於落下了些許,楊臻一直提著的那口氣忽然就散了,他全身發軟差點栽倒在地上,姜瑤瑤連忙過來扶住了他。
「哥,你沒事吧?」
楊臻用力撐著姜瑤瑤的小臂,手指把她袖口柔軟的大衣布料抓出一道一道褶皺。
「太好了……」楊臻聲音帶著哽咽,「太好了。」
外婆轉進了Icu,楊臻透過門上那個小小的窗戶往裡看,往日裡精神矍鑠的老太太身體上插滿了各種監測生命體徵的儀器,氧氣面罩遮擋住了大部分面容,楊臻只能看到那一頭燙著小捲兒的白髮和有幾道皺紋的額頭。
楊臻站在那裡看了很久,姜瑤瑤走過來拍了拍他的肩膀:「哥,你熬了一夜了跟著姑姑姑父他們回去歇會兒吧,我和昕姐先在這裡陪著奶奶,你明天再過來。」
姜瑤瑤知道楊臻今夜都經歷了什麼,她挺心疼楊臻的,每個家人都很悲痛,但楊臻承受的要遠遠出他們。
看他站著不動,姜瑤瑤又問了一句:「要不,你先和遠哥報個平安?」
楊臻這才轉過頭,他動了動有些僵直的脖子,從口袋裡拿出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