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場的眾人,無論是演員還是記者,臉上都划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尷尬。
所有人都看出來了,謝疏陵是在刻意針對任青松,而且這個小手段耍得很漂亮。以退為進,漂亮到任青松不得不笑著吃下這個悶虧,還無法還擊。
有什麼好還擊的?人家可是在誇你心胸開闊,一口一個感激呢!
什麼?你說你沒有主動讓出角色,也不是心胸開闊?那豈不是當場承認了你的小肚雞腸?
於是任青松深吸一口氣,把泛青的臉色硬生生憋了回去,笑得慈眉善目,眉目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更舒展。
「疏陵不用這麼客氣,我畢竟年長你幾歲,照顧後輩也是應該的。」他的語氣平靜溫和,還帶著淡淡的笑意,結實修長的手臂卻背在身後,手指重重攥住襯衣筆挺硬括的料子,狠狠地揉捏著,仿佛手裡的這個就是謝疏陵的臉皮,多扯幾下就能解恨似的。
謝疏陵放下話筒,讓記者的提問繼續,眉梢眼角的笑意潺潺似流水。蕭默低咳一聲,看向謝疏陵的眼神中帶上了一絲探究。
他很了解謝疏陵,此人雖然風流浪蕩又眼高於頂,卻意外地很少主動惹麻煩,他似乎有一種天生的圓滑和玲瓏,從不得罪會給自己帶來困擾的對象。可是剛才,他卻毫不留情的針對了任青松……
為什麼?到底發生了什麼他不知道的事情?
謝疏陵和任青松的暗流涌動之後,記者會沒有再出什麼么蛾子,順順利利的結束了。只是第二天的聞報導里,會不會含沙射影的提及長江後浪推前浪,任青松被拍在沙灘上,就不得而知了。
離開的時候,謝疏陵強行把蕭默趕去開車,自己留在門口,笑著跟每一個經過的人告別,等了五六分鐘,終於等到了任青松。
任青松看到他的時候,眉頭狠狠的皺了一下,張口想說點什麼,卻欲言又止。
謝疏陵已經不再是五六年前那個初出茅廬的少年了,現在的他是風頭正勁的任影帝,背後站著資源充沛,堪稱強大的星輝……就算是任青松,也不能再像以前那樣,肆無忌憚的當面責問了。
謝疏陵迎著任青松隱忍的目光,直起腰來,面色如常,笑著招呼道:「任哥,仔細算起來,上次跟你合作,還是去年的事情了。」他頓了頓,桃花眼裡的笑意越發燦爛,意味深長地說,「接下來的拍攝,還請任哥多多指教。」
周圍路過的行人不少,任青松忍氣吞聲的點點頭,皮笑肉不笑的說:「指教不敢當,後生可畏。」
謝疏陵略一頷,轉身離開,瘦削利落的腰背挺直,在略顯昏暗的天色中劃出一道乾淨的弧線。
車裡,任青松坐在后座上,手裡夾著煙,眼裡是掩飾不住的煩躁,一腳踢上前面的座椅,罵道:「操!」
經紀人額頭冒汗的坐在前面,小聲安撫道:「任哥,你先別急,我這就給公司打電話,謝疏陵說的鬼話不難處理,連個聞都算不上。實在不行就將計就計,把讓角這個事宣傳一下,說不定……」
「放屁!你沒腦子嗎!」任青鬆氣得又踹了前座一腳,怒道,「還將計就計?誰他媽會信?你這是想讓更多的人看我的笑話嗎!」
經紀人啞口無言,腦中閃過一個不合時宜的念頭——任青松倒還挺有自知之明的。
任青松發泄過後,漸漸平靜下來,一臉陰鬱的靠坐在椅背上,沉聲道:「……謝疏陵為什麼這麼做?」
經紀人愣了愣,同樣覺得摸不著頭腦。就好像人人都知道任青松小心眼一樣,謝疏陵的圓滑自如,也是娛樂圈裡出了名的。他可能因為心高氣傲懶得掩飾自己的不屑,卻沒有理由故意針對任青松這個前輩。
經紀人思來想去,心裡「咯噔」一聲,試探的說:「會不會是之前在化妝間裡說的話……被他聽到了?」
任青松掐緊了手裡的煙,細細思索了片刻,緩緩搖頭:「不,若是真的聽到了,以謝疏陵的性子,應該直接推門進來才對,他不是那種忍氣吞聲,徐徐圖之的人。」
「那……那我就真不知道了……」
「除非……他轉了性子……」任青松壓低了嗓音,喃喃自語。
不過細細想來,謝疏陵好像的確跟以前不太一樣了……任青松不再開口,一臉的若有所思。
謝疏陵和蕭默回到家的時候,天色已經徹底黑了下來。蕭默難得有時間,便親自下廚,做飯給謝嵐和謝疏陵吃。吃完飯,謝嵐回屋做作業,謝疏陵收拾起碗筷,拿到廚房去刷。
他小心的沖洗著手裡的瓷碗,眉目溫柔。
蕭默站在旁邊,安靜的看著他刷碗,等謝疏陵把最後一個碗放進櫥櫃,才開口道:「今天下午……任青松做了什麼?」
他問得沒頭沒尾,謝疏陵瞥了他一眼,笑了笑,把手擦乾淨,往客廳走去。
他在沙發上坐下,朝蕭默招招手,笑著說:「過來陪我坐坐。」
蕭默猶豫了一會兒,還是走過去坐下,有力的手臂攬過謝疏陵的肩膀,把男人半摟進自己懷裡。
謝疏陵靠在蕭默溫暖的胸膛上,突然覺得一陣疲憊,索性躺倒下去,把頭枕在蕭默大腿上,愜意的眯起眼。
蕭默垂頭看他,總覺得自己膝上趴了只懶洋洋的貓。
把所有爪子都收起來,低低咕噥著的懶貓。
「蕭默,你為什麼要進娛樂圈啊?」懶貓撒嬌似的蹭了蹭,漫不經心的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