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他没有想到,他销声匿迹的计划没成功,这起案子不仅没有如他所愿石沉大海,甚至还被市局接手调查,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说完,信宿转头看向林载川,“唔,这个想法可能听起来很抽象,但这是我能想到的唯一合理的解释。”
林载川一言不发望着他格外漆黑剔透的眼睛。
那一瞬间,他意识到眼前这个人非常聪明,对犯罪推理有一种近乎可怕的嗅觉。
是的,确实存在这么一个“X”,这是林载川从刘静口中得知的——
那个看不见的怪物。
而信宿仅仅凭借一些细枝末节的“怪异”就推出了答案。
林载川注视他许久,而后轻声道:“不抽象。”
信宿一怔:“什么?”
林载川神情冷峻道:“你猜的应该没有错,确实有被藏起来的第四个人。”
受害人的衣服上有三个人的脚印,这三个人一定与案件有关,但他们或许只是刽子手——而真正的主谋,藏在他们的身后,被所有人密不透风地“保护”了起来。
这时,在外走访的大部队也都回来了,他们带回来的消息如出一辙——当时在包间里的同学,都异口同声咬定尾随张明华的只有陈志林三人,说辞高度一致,好像背了同一份“发言稿”一样。
林载川抬手揉了一下眉心,在信宿好奇的目光中站起身,稍微提高声音道:“今天早上我去医院探访刘静,她提供了一条非常重要的线索——‘不是陈志林’。”
老沙迷瞪着没明白:“不是陈志林?什么意思?不是他带着人去殴打张明华的吗?”
林载川没多解释,直接把当时的录像传到了电脑上。
看完整段视频后,办公室里鸦雀无声。
刘静的意思是——这起案子的主谋,并不是陈志林。
第一个站起来带着人去殴打张明华的,不是陈志林。
但根据其他嫌疑人的交代,陈志林是这起案件的主谋,他本人也在警方面前承认了。
“这么说的话,当时出去的应该是四个人?”章斐满脸不可思议道:“怎么可能……难道整个班的学生都在说谎?”
当时在KTV的所有学生,要么来市局做了笔录,要么警方上门走访,得到的答案都是出奇一致的——陈志林、罗军、郭海业三人。
张明华的衣服上也确确实实留下了这三个人的痕迹。
但如果刘静说的话是真的,那么意味着高三5班全班的同学全都在警察面前说了谎!
章斐皮笑肉不笑地扯了下嘴唇,感觉后脊梁骨凉嗖嗖的,“不、不可能吧……”
“如果真的有一个普通人看不见的怪物。”林载川低声坚定道,“那我们的职责就是把这只怪物抓出来——此前我们的所有推测,都要推翻重写。”
贺争简直头皮发麻:“不是,那这个‘怪物’到底什么来路啊,让全班同学帮他做伪证?威逼还是利诱啊,人命关天,这些小崽子们是真不害怕啊。”
“没什么好怕的。”一道悠悠男声突然插了进来。
——在整个办公室气氛都高度紧张的环境下,能发出这种懒洋洋腔调的人只有信宿一个,章斐顿时回头瞪着他。
信宿道:“包括警方在内,所有人都不知道张明华真正的死因,那些学生当然更不知道,他们可能根本没意识到这是一起命案,只当真的是意外,没有心理负担,甚至在警方面前瞒天过海,做保护同学的‘英雄’,他们会感觉相当刺激。”
说完,信宿看了林载川一眼,嘴唇轻轻动了下,似乎是想说什么,但没再吱声。
章斐焦虑的时候就忍不住想咬指甲,看到那层肉色透明美甲又忍住了,于是更加焦虑地说:“那现在应该怎么办?第四个人当时肯定就在包间里,要再审问陈志林他们三个吗?”
贺争满脸不解道:“可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没道理啊,如果是意外事故,就算他承认了也没什么大事,反正那点皮外伤也判不了刑,最多就是民事赔偿,要是真的故意杀人,同伙到最后肯定会把他供出来,毕竟主犯跟从犯的量刑可差太多了。”
林载川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所以,他做这件事的动机会是什么。”
信宿轻声说:“我只能想到一个解释,因为这个人在这个时间节点上不能有任何丑闻——能不眨眼就拿出一百万的家庭,非富即贵,就算整个高三年级都挑不出几个,让他们去查吧。再无偿提供一个情报,许幼仪的父亲许宁远最近计划进军政坛,这时候如果爆出他唯一的儿子涉嫌故意杀人,就算还没有盖棺定论,那些捕风捉影的言论也够他吃一壶的了。”
其他刑警有点跟不上信宿说话的节奏,一时没反应过来……跟那一百万又有什么关系?进军政坛又是什么操作?跟这件案子有关系吗?
只有林载川听懂了。
所有的线索,在这一瞬间都串成了一个闭环。
信宿的身上好像有一种天生的、就算经验丰富的老刑警都不及的敏锐——或者说,剖析犯罪的本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