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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第2页)

林载川没有任何反应地任由他摆弄。

身体被损毁成这样,能活着已经是奇迹,换一个人现在可能已经死了。

信宿轻轻叹了一口气,脑海中转过几个念头。

“你的指骨断了,以后再也不能拿枪。身体上也有很多不可逆损伤,就算活着以后恐怕也不能再当警察了。”信宿俯下身,嘴唇贴在他的耳边,声音轻的好似情人低语:“载川,你现在应该很痛吧,我可以给你一个痛快。”

那声音和语调都是非常温柔的,可林载川却本能地感到前所未有的危险,出于常年应对极端危险的本能,手指虚弱地握住了面前人的脖颈。

信宿丝毫不反抗任由他扼住咽喉,启唇轻轻说完最后一句:“但如果你想活下去,我一定不会让你死。”

林载川的五指贴在信宿细长的脖颈上,但因为身体过于虚弱而没有多少力道,更谈不上有什么威胁。

这个动作也没能持续多久,林载川的手支撑不住,松开垂落到床单上,因为脱力而轻微颤抖起来。

刚才出去的那个男人拿着纱布、消毒水还有一些医疗器械回来,看到床单上鲜明的血迹,眼神马上垂落下去,掩下了又敬畏又恐惧的眼神,低声对房间里的人道:“阎王,您要的东西。”

除了常规手术工具外,盘子里还盛放着各种各样用途的针剂,麻药、止血、镇定、消毒,还有用来补充营养的蛋白质。

信宿坐在床边,轻车熟路地操作着那些锋利尖锐的工具,银制金属的冷光时不时从他的指间折射出来。

好在林载川的伤大多是皮肉和骨头上,内脏并没有受到致命性的伤害,太长、太深的伤口信宿帮他缝合包扎起来,断裂的骨头暂时用固定板固定着,至于其他更加仔细周到的检查治疗,只能等从这里出去再说了。

处理林载川身上的伤口是极漫长枯燥的一件事,几乎花了一整夜时间,窗外有淡淡晨光透进来,信宿这才面容疲倦地起身,在清水里洗去手上的血。

淡淡的红丝一丝一缕地漂散在水面上,露出底下冷玉一般的指节。

洗手台前,信宿缓缓抬起头,从镜面审视着自己,那一双乌黑眼睛冷淬而清明。

许久,镜子里那气质阴郁、相貌美丽的少年轻声喃喃道:“我也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房间里只有一张床,再有就是沙发了,信宿也没有要委屈自己睡沙发的意思,拉上窗帘,换上睡衣在林载川的身边躺下,困倦地闭上了眼睛。

醒来已经是中午十一点多,信宿从床上坐起来,转头看着身边的人。

林载川受伤失血过多,连续输了三包血浆才稳住伤势,信宿又给他打了两管营养针,从血管里输着生理盐水,勉强吊着他的命。

他的脸色看起来还是很不好,嘴唇微微干裂,呼吸缓慢而薄弱。

信宿弯下腰,用额头在林载川的额头上轻轻贴了一下,他还是有些发烧,不过比昨天晚上送来的时候好多了。

信宿又喂了他一些水,这次林载川没有吐出来,全都慢慢地咽了下去。

看到他稍微有些湿润淡红的唇色,信宿终于弯唇一笑。

饭桌上,中年男人漫不经心的问:“那个条子有消息了吗?”

信宿一耸肩:“一天时间,给他处理伤口都没来得及,还没问呢。”

中年男人慢条斯理地切着牛排,语带笑意:“要是有条子落在我们兄弟手里,恨不能抽的人皮开肉绽、生不如死才好,你倒是从来不喜欢血腥暴力的那一套。”

“那些皮肉手段如果有用的话,沙蝎就不会把人送到我的床上了。”信宿微微向后一仰,气定神闲地说,“对于这种意志非常坚定的人,一场意料之外的美梦才更让人毫不设防,不是吗?”

中年男人不置可否,又问道:“我听说你很中意那个条子,连医生都没让碰,亲自照顾了他半夜?”

信宿听到这句话转过头,眼里晃动着微妙的笑意:“舅舅,我的爱好一向特别,您应该知道的。”

几年前信宿曾经被一个年轻警察“救”过一命,后来就对穿警服的人有了不可言说的特殊癖好,像霜降这种组织从来不缺自投罗网的“卧底”——那些卧底最后几乎都送到了信宿的手上。

再也没有在这个世界上出现过。

“不一样,”中年男人吸了一口烟,眯着眼道:“林载川是‘斑鸠’唯一的线人,这几年没少跟沙蝎作对,宣重对他恨之入骨,就算只剩下一口气,也不会让林载川好过的。”

“宣重说,如果没从林载川嘴里问出斑鸠的身份,两天后要把人带回沙蝎——不管是活的还是死的。”

听到这句话,信宿的眉眼变得有些冰冷阴郁,半面五官落在日光的阴影里,瞳孔里浮起让人不寒而栗的情绪。

半晌他笑了起来,声音懒洋洋的:“那就要看他们有没有那个本事从我手里把人带走了。”

中年男人看了他一眼,也笑了,带着点纵容的意思:“你要是真喜欢,留下也未尝不可,但林载川跟其他刑警不一样,还是先废了他的口舌比较好。”

信宿点点头:“等他醒了我亲自来做。”

两个人说话的语气都风轻云淡,脸上带着如出一辙的笑意,好像在聊什么家常便饭。

吃完午饭,信宿回到房间。

林载川的身体被单薄的被子盖着,没有撑起什么弧度,在那条黑色眼带的对比下,面颊苍白的简直让人心惊,他的眉骨挺起、眼窝很深,看起来格外虚弱,在几天没有进食的情况下,这种形销骨立似的立体感更加突出分明。

信宿看着他这副模样,似乎觉得有些棘手,忍不住按了一下眉心。

半夜。

林载川的呼吸突然变得急促起来,额头渗出细细的冷汗,身体不自觉地轻微抽搐,脸上覆了一层毫无生机的青灰色。

信宿几乎瞬间睁开眼,起身打开房间的灯,看清楚他的情况,从冷藏柜里拿出麻醉剂、强效镇痛剂、消炎药,依次注射了进去。

林载川似乎是痛极了,浑身都在不受控制地发抖。

“还是很痛吗?”信宿的手轻轻按在他的肩头上,低声在他耳边说:“再坚持一天,你的家人、同事和朋友都在等你回去。”

林载川听到有人在对他说什么,但那声音非常模糊,隔着一层水膜似的听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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