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間冗長複雜的手續頗費了些時間,弘業集團股權變更的公示一出,股價雖略有波動,但大多猜測是出於規避風險的考量,股票走勢仍穩中向好,輿論也風平浪靜。
只有經手這件事的知情人在暗暗咋舌,不知道那喬姓的受益人究竟是何方神聖,全程連面都沒露,就這樣不費吹灰之力地得到了6氏近一半的家業。
a1ex倒是知道喬澤是何許人也,默默回想自己一直以來對待對方的態度,應該沒有什麼不妥當的地方,這才悄悄鬆了口氣。
他自覺只是老闆和小情人「包養變真愛」故事裡的工具人npc,看著6承彥「為愛發瘋」、不惜拿半副身家來表誠意,心態也仍十分平穩——反正不是他的錢。
在被老6總急電劈頭蓋臉地罵了一頓後,還是能保持npc應有的職業素養,面色如常地向老闆匯報導:「6總,老6總請您回主宅一趟。」
說著,一邊觀察辦公桌後6承彥的神色,一邊小心地補充道:「老6總這回是動了大氣了,您……」
他還沒說完,6承彥便打斷了他:「我不在的這段時間,你做得很不錯。」
a1ex止住話頭,適時做出謙虛的姿態,聽老闆繼續道:「我記得你也是經管出身吧?一直讓你做這些瑣碎的雜務,委屈你了。」
這話一出來,a1ex就知道是自己的機會來了,連忙表忠心道:「能跟著6總學習是我的榮幸,您讓我做什麼,都是在鍛鍊我,怎麼會委屈呢。」
6承彥像是輕笑了一下,擺擺手道:「行了,別拍馬屁了。
「備車回主宅,你就不用跟著了。以後我生活上的事交給amy,你去交接一下,順便把該斷的都斷乾淨。」
其實自從喬澤上位,老闆就沒再找過其他情人。
該了斷的早了斷得差不多,這是要把所有可能的遺留問題都解決的意思?
免得正宮回來再出什麼岔子,又惹得他不開心。
「好的6總,我這就去辦。」
a1ex當即會意頷,懷著對升職加薪的美好期待,退出了6承彥的辦公室。
6承彥回到6家主宅時已經是傍晚。
天色一旦暗下來,坐落在半山腰樹影掩映間的6宅便顯出幾分白日裡沒有的陰森。
雕花鏤空的庭院大門朝兩側洞開,被車燈投射出長長的影子,像是某種獸類的獠牙。
正是晚餐時間,餐廳里卻冷冷清清,沒有一絲人氣,只有穹頂挑高的客廳里燈火通明。
6父剛吃過降壓藥,早先的怒火好不容易才稍微平息,此時正在上主位正襟危坐,等著6承彥回來興師問罪。
6夫人在一旁沏著養生茶,一面倒茶,一面溫聲勸慰道:「我看承彥從小就是個有主意的孩子,他既然這麼做,一定有他的道理。」
「把自己的親叔伯、親堂兄送進監獄,又把集團的股份轉手讓給沒名沒姓的外人,這算是什麼道理?我看他是失心瘋了!」
6父又是一陣火氣上涌,話音剛落,便見6承彥迎面走進家門。
「你自己來說說,你究竟想幹什麼!」
他霍然站起身,指著那不肖子厲聲質問:「是要把我一輩子的心血,全都拱手送給別人嗎?」
6承彥望著面前怒目圓睜的老人,眼神平淡,波瀾不驚。
這個他應該稱之為父親的男人,年輕時也生得一副好皮相。
早先憑著一點狡猾的小聰明在申市倒騰股票賺得了第一桶金,十里洋場滾過一遭,搖身一變包裝成英俊多金的「儒商」,不知騙得多少女人為他前赴後繼。
其中就包括6承彥的母親。
只是相由心生,再出色的皮囊,如今也面目可憎起來,大病一場後鬢髮染上花白,更顯出頹然的老態。
6承彥望著他,只為早逝的母親覺得不值。
「我想您弄錯了一件事。」
6承彥勾唇笑起來,聲音卻很冷:「弘業不是你的心血,是我外祖和母親的遺產。現在已經是我的了,我有權利支配自己的財產,想給誰就給誰,就是全都捐出去,也輪不到您來反對。」
6父眼睛瞪得更大,氣得手都在抖:「你,你!」
他越是怒不可遏,6承彥唇角的笑意便越真切。
眼見這兩父子間氣氛劍拔弩張,現任6夫人輕咳一聲,試著來打圓場:「承彥啊,你也知道你爸身體不好,就少說兩句吧,別再惹他生氣了。」
「抱歉,讓您見笑了。」
6承彥轉眼看向她,嘴上說著抱歉,卻絲毫沒有退讓的意思,朗聲繼續說下去:「但我還有些話必須要說。」
「我是同性戀,我喜歡男人。」
他的語氣自然得仿佛在說「今天天氣很好」,6父難以置信地聽見他說:「我已經將名下的一半財產,無償贈予我的同性愛人,鑑於一些稅務問題,我在港島成立了信託基金,還有部分海外資產……」
「你說什麼?!我不允許,絕對不行!」
6父簡直氣不打一處來,才降下來的血壓又直線升高,渾身都在發抖,面上漲紅了一片,滿口罵著「逆子」,順手抓起茶杯就砸向6承彥。
6承彥松柏似的定定站著,一點也沒躲,任那杯還冒著熱氣的茶水潑了自己一臉。
碎裂的瓷片在他額角劃了道口子,血跡蜿蜒著流下來,鼻樑上端整架著的金絲邊眼鏡也歪到了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