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班,下午开会时候,田倬眼睛就没从梁佑瑾身上挪开。她穿了一席白色百褶长裙,腰带灵巧打个结,衬得腰细腿长。她拿着激光笔站在幕布前做了开场,然后说:“燎原项目的第二阶段开始了,我们根据销量和客户潜力先覆盖十场全国会议,a1ex,你来说一下具体情况。”
她把激光笔放在桌子上,坐回去,端起咖啡,腕间的玛瑙手链镶嵌一只展翅的小瓢虫,随着他的动作微微荡漾。她正好坐在田倬旁边,他闻到了不同以往的香气,是b家花香,又称约会香。
散会时,他故意慢吞吞收拾电脑,梁佑瑾和产品经理说完事情,最后一个走出来,田倬跟出来,说:“junae,周五我们还有一场内训,你会来么?”
“谢谢提醒,我尽量。”梁佑瑾公事公办一笑,点头致谢,转身离开,白色裙角翩翩,田倬在她身后小声说那我等你。
如果没有急事,往常她六点离开办公室,从四点开始,她就有些坐立难安。看数据时候,那些数字仿佛围成圈跳舞,存心和她作对。她揉揉眉心,查看邮件,而那些英文又像是小丑,跟她做鬼脸。
梁佑瑾难以集中精力,冲了杯咖啡倚在沙上小憩。
她笑了一下,自己这是怎么了,既不是告白又不是求婚,至于紧张成这个样子么。
梅雨季的雨,说来就来,刚还是晴天,突然就乌云密布,倾盆大雨。
她看着雨幕,想着之前她和左斯年在这个潮湿的初夏,生了多少故事啊。什么不要脸的话都说过了,多离谱的事也都做过了,今天不过是告诉他一句我离婚了,有这么难么。
五点半,她扔给助理一句有事打电话,拎着手袋就走了。与其在办公室如坐针毡,不如直接上战场吧。
不对,那怎么是战场呢,左斯年又不是敌人。
她到的太早了,剧场外零星几个人,距离开场还有两3个小时。这个剧每一场都爆火,连带着女主角在剧中反复提及的白玫瑰都成了紧俏货。剧场外的花店推出了玫瑰特价套餐,她闲着无聊,买了一小把。
白玫瑰配粉桔梗,夹着两支尤加利叶子。
临近开场,人逐渐多了起来,潮水般涌向剧院,又分汇成小溪流向各自座位。梁佑瑾站在外面,不停看手表,眉间峥嵘成川。
还有两分钟,她看到一对小情侣各自淋湿了半边身子,挽着手跑过来,笑着递上票,然后掀开红绒布进去。工作人员问她要不要进去,她勉强扯出一丝笑,先不了。
梁佑瑾翻出手机,指尖在屏幕上犹豫,左斯年电话过来了。
“小瑾,对不起。”
梁佑瑾努力控制着呼吸,指节泛白,抿唇不做声。
“急诊手术,我必须要上,今晚放你鸽子了。”
她深呼吸几次,压下即将爆的情绪,左斯年站在嘈杂拥挤的急诊留观室,说:“喂喂,小瑾,你在听么?”
良久,她找回自己的声音,凉薄,“我知道了。”
她站在剧院外的长阶上,才意识到雨很大,冲花了她的妆,她颓然垂下手。精心换了裙装,挑选了花香,戴着他送的饰,魂不守舍从办公室跑来,此刻的她,站在滂沱大雨里,像个笑话。
她哈哈大笑,实在没办法翘着嘴角,最后,哭着笑出来了。
哈哈哈,梁佑瑾,你真的太好笑了,你看,你像个落汤鸡一样站在这里的时候,都没人疼你呢。
梁佑瑾,你别伤心啊,和外科医生在一起就是要面临各种突情况呢。左斯年过生日那天开刀到夜里十一点,跨年夜那天酒店里一片春风旖旎结果他被喊去急诊,你看,你要有格局啊。
她胡乱擦了一把脸,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泪水,然后潇洒地将玫瑰花扔进垃圾桶,大步走下台阶。
一步两步……八年前,也是这样的天气,高考完那一天,她满心欢喜踩着雨后的小水坑跑下教学楼的楼梯,左斯年说他会来接她。然后,那天他和大胖打游戏忘了时间。
命运就是个讽刺的轮回么?
最后一步,她踏踏实实踩在平地上,一双皮鞋站在那里,她缓缓抬头,从回忆中抽离。不是俞琛,是田倬。
田倬举着伞,看了她好久。早在她一个人落寞地站在上面淋雨时,他就看到了。 他今天讲得特别快,提早结束了内训,就是想着能赶上这场剧。如果没有办法和她并肩坐在一起,那么,坐在她身后制造一场偶遇,他也甘之如饴了。
白色的布料浸了水,隐约透出了内衣轮廓。田倬脱下外套递给梁佑瑾,她想推脱,但眼下没有更好的办法,只得呐呐地接过来披在肩上,掩饰尴尬。
“一起吃点东西吧?”田倬提议。
梁佑瑾点点头,和他一起站在了伞下。她刻意保持距离,他明白她的窘迫,悄悄把伞斜到她那一侧,自己大半个身子淋在雨中。
男人的外衣带着体温和气息,密密裹在身上,她几不可闻叹了一口气。
命运就是一个环,每个人都没办法回头看一看身边。
翌日,她拎着干洗店袋子,穿过偌大的办公区,把外套还给田倬:“谢谢。”
田倬给她一盒红糖老姜茶,鼓起勇气说:“昨天淋了雨,别着凉,喝点姜茶暖暖。”
梁佑瑾笑了,嘴角的梨涡明显:“这大热的天你还让我暖暖,我刚从客户那回来,浑身是汗。”
他笨拙又憨厚地也笑了,没让她难堪,收回手,说也是,你没事就好。
她说:“送出去的东西还能再要回去呀?”
田倬楞了。
“谢了。”梁佑瑾伸手拿起了姜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