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犯罪分子」還不足半人高,小臉玉雪粉嫩,一雙眼睛烏溜溜、直勾勾地盯著他,充滿了社會主義式譴責。
張闕德一巴掌拍在漆以棋後腦勺:「你小子逗我玩呢,這么小的孩子,怎麼就成犯罪分子了?」
漆以棋沒好氣道:「是你說要抓負責人的,他就是負責人!」
要不是看在漆以棋那位高權重的爹份上,張闕德真想給這人兩巴掌。
張闕德強壓著怒氣道:「行了行了,知道這你親戚了,趕緊的,把負責人叫出來!」
漆以棋委屈巴巴地向時硯希求助,後者打個哈欠,身子搖搖欲墜,顯然又一次被睡意扼住了命運的喉嚨。
墨淮殊無奈上前一步:「有什麼事跟我說吧,我能做主。」
張闕德喉嚨像被掐住似的,一個音節也發不出來。
本能地,他認為漆以棋這幫親戚就是在開玩笑,可小孩舉手投足沒有一絲不穩重,說話口齒清晰,儼然一副大人模樣。
正狐疑不定時,又聽小糰子用軟乎乎的聲音,字正腔圓地道:「剛才你說涉嫌詐騙,如果我沒猜錯,是梵谷幼兒園報的警。」
倘若這話由大人說出來,並沒什麼不妥,但一個兩三歲的孩子……
張闕德嗑巴了一下:「是、是他們報的警。小朋友,你的監護人呢?現在吳園長稱她有張卡被你們騙走,涉及金額18萬!」
「是這張卡?」小糰子低頭從背包里摸出一張金卡,仰臉看向張闕德。
「對,就是這張!」張闕德立刻伸手來搶,「吳園長說了,只要你們願意如數歸還,她願意私下和解。」
墨淮殊眉頭微皺,小手正欲往回勾,一隻骨節分明的大手橫插過來,陡然將卡片抓走。
「怎麼著?」時硯希大手按著小豆丁肩膀,輕輕一推,將人護到了身後。
似笑非笑地朝張闕德揚起下巴,他笑道:「你穿身制服就敢來我幼兒園門口搶東西,搶的還是三歲小孩的東西,好意思?」
張闕德驚呆了。
這名「犯罪分子」的臉具有十足的迷惑性,眉目飛揚,鼻樑高挺,五官深刻得像海報里走出來的男模,任誰也不會把他跟「詐騙」聯繫在一起。
倘若他乖乖歸還這卡,張闕德也不好說什麼,說不定回去還要罵吳月如一頓,不能仗著老鄉的身份無事生非。
想到吳月如報案時恨恨的模樣,張闕德冷笑一聲:「吳園長說你們窮凶極惡,一開始我是不信的,沒想到我還穿著制服呢,就這麼不把我放在眼裡。小漆,銬人!」
圍觀群眾的手機「咔咔」地響起來,張闕德忍無可忍地踢了漆以棋一腳,示意他幹活。
漆以棋猶豫道:「是不是有什麼誤會,哥,你好好跟我們副所長說說,別把事情鬧大。」
嚴重缺覺的時硯希擰著他耳朵道:「我還沒說你呢,叫你今天不要再出現在我面前,這才幾分鐘,你給我帶這麼一麻煩!」
漆以棋苦著臉,兩頭不是人:「哎,不是,這肯定有誤會,你們聽我說……」
沒人聽他的。
張闕德在位十數年如一日,能用屁股辦的案子絕不用腦子。要不是所長即將升調,他瞄了這大好的機會,今天也不會親自跑外勤。
他急功近利,一見刁民不服管教,也不跟漆以棋多廢話了,掏出手銬就給時硯希戴上了。
時硯希:「……」
漆以棋驚叫:「張副所長,不開玩笑啊!」
張闕德用手指指著他,惱怒道:「我還沒說你的事,漆以棋同志,別以為你爸位高權重就可以為所欲為。昨天的拐賣案,人是你放的吧。原來你就是我們派出所隊伍里的叛徒!」
「我不是,我沒有!」
看熱鬧的群眾越聚越多,竊竊私語聲不絕於耳。說什麼的都有,還有置疑張闕德不尊重犯罪分子隱私的。
張闕德只感到一陣氣血上涌,一腳踹開漆以棋,拽著時硯希就往警車裡推。
時硯希愕然道:「我去,認真的啊!」
他從小到大沒享受過這待遇,一時有些無措,正要叫大衛過來幫忙,小糰子猛地撲到了他腿上。
「躺倒。」墨淮殊沉聲道。
時硯希:「……什麼?!」
墨淮殊小手往他腹部輕輕一按,加重語氣:「聽我的。」
時硯希怔了一瞬,來不及細想,身體便按墨淮殊吩咐,滾進了泥濘里。
「嘿,你還碰瓷!」張闕德心疼地看著他的鞋,時硯希這一躺,泥點子又沾了上來。
他趕緊蹲下擦鞋,可這時卻發現,輿論風向變了!
剛剛還在罵詐騙可恥的群眾被時硯希那根正苗紅的臉蠱惑了,尤其當這張精緻絕倫的臉濺上了泥點子,「副所長打人」的聲音便甚囂塵上,引發了極大的關注。
就聽那不到半人高的小糰子聲音振振地道:「法律講究誰主張誰舉證,想必報案人已經提供了充分的證據,張副所長,你不妨說一說,也好讓我們死得明白。」
張闕德正在氣頭上,原本不想搭理這小孩,可周圍群眾都豎著耳朵,他下意識地道:「吳園長還需要證據嗎,人幼兒園連續三年被評為優秀單位,至於搶你這點錢?」
話音未落,小豆丁抿嘴輕笑起來:「原來你也不過以貌取人。」
凌厲的目光環視四周,他道:「現在辦案要錄視頻的吧?小漆,你來。」